袁姝觉得,自从陛下开了荤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心黑皮厚,再也不是自己上辈子所以为的那种光风霁月般的清朗帝君了。    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宇文雍一有空暇时间,他必定会窜回寝房里头,抓着袁姝,连哄带骗,各种借口理由地就将她拖到床榻上云雨一番,弄得袁姝精疲力尽、体力透支,常常脱力地躺倒在榻上下不来床。    而且,每当他们欢愉过后,宇文雍必定会紧紧将浑身湿漉漉的她圈在怀中,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道:“枝枝……你想要什么?”    袁姝明白,他说的“想要什么”,指的是赏赐份位之类的东西。    可她还能怎么回答呢?    每一次他这样问她,袁姝都只能挤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然后故意又娇又嗲地埋在宇文雍的胸膛前,撒着娇说道:“陛下……枝枝没有想好……待枝枝想清楚了,再告诉陛下吧!”    其实……有些话,她恐怕永远都无法对宇文雍开口说起吧。    每当袁姝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寝房里头,回想起前生往事,再想想自己心中难言之情,都会忍不住心中的酸楚,默默地垂首流泪。    她揪紧自己的丝帕,仰头闭眼,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一直肆无忌惮地流淌着。    会好的……一切都会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她一定会改变兄长们和陛下他们三人的命运的!  待周国的大军将国境内的突厥逃兵都清剿一空后,时间已到了五月下旬。    宇文雍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派人将柳昂请到了御营帐里,亲手将自己从小一直佩戴在身上的护身玉佩取下,递到柳昂的手中。    “千里,朕就将假传死讯的任务,交于你了,你此去长安,务必要万般小心!”宇文雍压压柳昂的肩膀,神色异常严肃地说道。    柳昂双手捧着那莹白光洁的盘龙纹玉佩,双膝跪地,深深匍匐在地上,坚定果断地说道:“臣,必定幸不辱命,将此事办妥!”    说完,柳昂便带着玉佩,直接翻身上了马,在一纵士兵的护卫之下,策马往长安奔去。    待柳昂走后,宇文雍又分别写了三封亲笔密信,让暗卫分别传送与柱国大将军杨坚、御史大夫李昞、大宗伯柳敏三人。    待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宇文雍将手下的将领们都召集过来,宣布三日之后,就大军拔营,班师回朝!    而就在他们大军启程出发的当天夜里,于都斤山上的大祭司毡帐内。    双目失明的老祭司阿古丹,正神色肃穆地跪坐在毡帐的正中央,两只枯瘦的大手安静地轻搭在自己的双膝之上。    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所以,他也没必要睁着黯淡无光的混浊眼球,平白惹他人的厌弃。    阿古丹满是沟壑的大长脸上,一条条粗壮的,由人的心头血所画出的图案,将他原本就老丑的面容,映衬得更加面目狰狞可怖!    他的脚边上,不但放着满满一大盘子新鲜的人血,还歪七竖八地乱放着好几个黑黝开裂的龟壳。    而在一堆破烂的龟壳中间,七盏用人的头骨做的油灯,正幽幽地散发着慎人的白色火光。    就在这七盏人骨油灯的中间,一个用槐木做成的没有五官的小木人,正静静地躺着。    这小木人虽没有五官,但它的躯干上,却赫然用新鲜人血,以突厥文的字体写上“宇文雍”这几个大字。    阿古丹调息良久,突然,他猛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双手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神面具,随即颤抖着手,将那戴了一辈子的大巫面具,轻轻地戴在自己的老脸上。    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哪怕再也看不见了,阿古丹依旧能准确无误地摸索到自己常用的神鼓及神铃所在的位置。    他迅速将那用纯洁的少女皮制成的神鼓别在腰间,又将一只雕刻着金狼头花纹,系着红绸子的大铜铃稳稳握在手中,不一会儿,那“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就传出了毡帐外头。    阿古丹一边来回摇着铜铃,一边缓缓抬起脚,开始左摇右晃地跳起诅咒之舞。    他摇一会儿铜铃,就狠狠敲击一下自己腰间的红色神鼓,跳舞的动作越发激烈扭曲,还时不时地仰头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他旋转着,跳跃着,扭曲着,终于,阿古丹跳到最后,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不断地全身抽搐着。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在剧烈地痉挛着;而肌肉里的每一根青筋,都在猛烈地跳突着。    阿古丹大口喘着气,身上的热汗都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巫袍给彻底浸湿了。    他忍着生不如死的撕裂剧痛,一步一步爬到了那祭台前。    他颤抖着摸索到那小木人的位置,一把将脸上的神面具扔掷到一边,然后狠命咬破舌头,将一口鲜血尽数吐到那小木人身上!    紧接着,阿古丹不顾被火焰灼烧的危险,将那七盏人骨灯一一打落在那小木人的身上。    不多时,火焰就将那小木人吞噬干净,转而开始焚烧起整个毛皮地毯起来。    阿古丹就在大火越烧越旺,无情肆虐之时,纵身跳进了火海之中!    他双手高高举向天,含糊不清地凄厉惨叫道:“腾格里啊!我们的伟大父神!您的神谕,自然是不能更改的,可您忠实的仆从阿古丹,却愿意用生命为代价,更改您定下的命运!”    “我要诅咒大周的皇帝宇文雍,让他跌落至悬崖,让他永坠入地狱不得超生!让他为杀害我们突厥众多将士们付出惨痛代价!”    阿古丹双目泣血,不顾烈火已将自己的下半身都烧黑烧焦了,依旧大声呼喊着,诅咒着,直到这愤恨之火彻底将整个祭司大帐都吞没,阿古丹那苍老嘶哑的嚎叫声,才渐渐消失了。    在阿古丹以命为祭,咒杀宇文雍的半月后,周国的大军一路走走停停,恰巧停驻在延州附近。    此时,距离回长安的行程已不足十天,所有的人,包括宇文雍在内,心情都不由得轻快起来。  当他们休息了一整晚后,第二日一清早,宇文雍就如同往常一般,在天还是蒙蒙亮之时,就迅速地起身,准备梳洗一番就出去练武。    他在下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袁姝。    只见她一头如墨乌发随意地倾泄在玉枕之上,莹白的小脸蛋上,两朵粉色的花朵正悄然在她的脸颊上动人地绽放着。    她撅着红润饱满的小嘴,纤长卷翘的黑亮睫毛如小蝴蝶般不停地扑闪着,抖动着,看起来就让宇文雍心痒难耐。    宇文雍越看越觉得袁姝真是天下难寻的绝色美人。哪怕她未施粉黛,素白着一张小脸,也美过不知多少凡间盛装打扮的女子。    他长舒一口气,俯身低头,在袁姝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即干脆的起身,穿上黑金色的练武服,拿起沉甸甸的金龙碧云枪及他的斩马紫金刀,大步走出了寝房,抬脚就往营帐外头走去。    待他练完一个多时辰的武功后,天早就大亮了。他一身大汗地拎着枪刀,转身又回到了寝房里头,让正好梳洗打扮完的袁姝,伺候他沐浴更衣,准备传用早膳。    用过丰盛的早餐后,宇文雍一身金甲,打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带领着全军往长安奔去。    当他们行进至一处狭长的山谷地带时,将好是正午时刻。    宇文雍眼见着那长而狭窄的山谷甬道是一眼都望不到边,眼睛一眯,就让身后的大军先在平坦辽阔的空地上原地休息一阵子,待派出的暗卫探查完这山谷,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再带着大军一鼓作气地穿过去!    袁姝也趁着大军停息的时间里,从御辇上下来,拿着水囊走到宇文雍的面前,将其递给他。    宇文雍拿起水囊就“咕噜咕噜”地大口喝了起来。    待那水囊里的水被他喝去大半,宇文雍这才放下水囊,重新还给袁姝,微笑着看着她问道:“枝枝,可是腹中饥饿了?”    袁姝正要开口回复,却突然神色一凛,拉起宇文雍的手,就转身拼命向后跑去!    “轰隆!轰隆!”随着几声岩石坍塌所爆发出的巨响,袁姝和宇文雍刚刚站着的地方,竟然都被大大小小的岩石碎块给砸得凹陷下去了!    宇文雍一边拉着袁姝,一边疯狂地对自己的将士们吼道:“后撤!全体后撤!”    突然,一条巨大的裂缝从山谷的坍塌处飞速沿着宇文雍及袁姝奔跑的路径绽裂开!    袁姝稍稍回头一看,在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前,就马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身侧的宇文雍狠狠推到一边去!    “啊——!”袁姝刚将宇文雍推开到安全的地方,那裂缝就瞬间出现在她的脚底下!    她在坠入地缝之前,拼命地用手扒住了地面上裂开的棱角,让自己能吊在崖边上,不至于马上就掉进深不见底的黝黑地缝里去!    “枝枝!”宇文雍从一边的空地上跳起,发疯似的冲到袁姝的面前,伸臂牢牢抓住了袁姝的纤臂,想要将她从崖边上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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