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钦和蓝澈两人一前一后缓步离开,夕阳西下,两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缓缓重叠,无论谁看上去,都会认为是一对璧人。  行至无人处,蓝澈止步回头,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却像认识了很多年。风替她飞舞着她偏棕色微卷起的长发,她眉眼含笑,看起来高贵典雅,与妹妹蓝樰依一样,不愧是漠北王族后裔。  开始到现在元钦从头至尾目光未从她身上真正移开过,仍然想在她身上找出从前那人的痕迹,那个带着镂空面具,马踏流星,绚烂如大海繁星倒影,执着倔强的小姑娘。  而眼前的这人虽完美无瑕,却是个养尊处优的柔弱小姐模样,除了那双生气时微露凌厉的眼睛,全然没有姜钰澈那股军人风采。他还是忍不住说出心中疑问,小声道:“你是小姜吗?”  她回了句:“原来殿下是把我当成旁的人了。”  “好,不管你是谁,钦对阿澈永不改变。”  她温婉一笑: “钦殿下适才的表现真是不错,蓝澈都要被感动了。如果我没看错,那把琴就是挽风罢?曾是梧苏首富姜家小公子姜钰澈的所有,主人全家含冤而死,琴声如怨如慕。此琴不祥,殿下今后还是尽量少用。”  “阿澈也认识小姜吗?”  “当然,当年是小公子与舍妹提出与蓝家通商合作,蓝家才有今日的辉煌,产业散布南北各地。姜家所有人去世,当时留下的产业依然井然有序,实乃奇事,我便将他们一并收入蓝家管理。”  “原来如此,所以浙广一带,除了张士诚以外都是阿澈你的产业了?”  “现在不是了,蓝澈要让出家主之位辅佐殿下,从今日起,您就是我的主公。”说完她附身向他行了个周到的礼。  他也回了个礼道:“阿澈不愿做我妻子吗?”  “我的夫君,我只希望与他一人,没有利益纠葛,只有伉俪情深。然而感情都是违背理智的,我认为理智高于一切,若您需要我辅佐您的话,殿下应该明白许多事不可兼得。”  “那阿澈的意思是不肯给我一点机会了。”  “也许吧,蓝澈会辅佐您三年,三年之后离开还是留下,到时请殿下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蓝澈向您保证,三年之内,您会是整个宣朝疆土最强大的起义军首领,绝对是楚丘桓,张士诚,韩林儿他们望尘莫及的。”  “张士诚是你扶持的,韩林儿是你杀了他父亲在你帮助下得位的,你暗示我投靠倪文俊,现在是要开始动楚丘桓那边了?看来这次招亲也是别有所图,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搅得天下波涛汹涌,天下为棋。阿澈的野心比我想象的大。三年之后是否会杀了我取而代之?”    她微一笑,手中折扇合起轻轻抵了抵自己胸口:“殿下害怕了?丑话说在前头,那到时候殿下定要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不然殿下的皇帝梦就做不成了。”她依旧是平日的温文尔雅,只有眼底露出阴冷。  “那我便用这三年时间来改变你的想法,即使真到那一步,我会放弃一切带你走,所以也请阿澈不要再拒绝我。”  她对他的回答意想不到,慢慢走近他,漂亮的眼睛里是两个小小的他,她的心中微有困惑,但她还是道:“好啊,蓝澈对殿下的诚意很是期待。不过蓝澈好奇一件事情,姜小公子对您很重要?”  “她其实是个女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她面上微有讶异,态度却仍然事不关己,道: “原来如此,殿下情深,当真感人,那姑娘真是幸运。”  “我对她一点也不好,总是说她笨,其实她一点也不笨,她太小,我总想着等她长大再说,之后我常常懊悔为何不陪着她一起长大。我认为她就是个幼稚轻狂的小姑娘,认为她对我并不重要,可当我真的听到她不在了,就如瞬间被利斧锯断了臂膀,撕心裂肺后只余绝境赴死般的哀凉,这才察觉这些年所求都不甚重要,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他缓缓诉说着,仿佛眼前人就是钰澈。  她却淡然道:“所爱之人和最后揭红盖头的不是同一个人,这是常事。爱慕她的话语,最后只能讲给别人听,这也是常有的事。想着将来,计划着将来,但这个将来永远都不会出现,更是常有的事,逝者已逝,殿下节哀。”  “阿澈觉得她会忘记我吗?”  “殿下既然什么也没和她说,她自然是不知晓的,怕是在奈何桥前,她早已断了对殿下所有的念想,投入轮回去了。”  他点头: “所幸钦遇见了阿澈,走吧。”他牵起她冰凉的手,她不动声色的抽开,他干脆卡住她的手臂挽住自己,这下她的手动弹不得。她微噘嘴不悦的看向元钦。  “看来阿澈这是嫌走路太累,钦抱你回去。”说着作势真要抱。  “不要!”她脸微红,艳丽如如延绵青山间一支火红的杜鹃花,声音提高了平日里好几个调,显然有些生气,在他眼里全是可爱:如果她真是小姜,二十出头,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最后两人手挽着手并排走,一路元钦紧紧钳住她,怕她跑了一样,蓝澈向来对男女之别不甚计较,一开始有不悦,最后随他去了。  他俩这副模样,不远处一山丘上被一男一女两个人尽收眼底。  女子看起来成熟稳重,大气温婉,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声音也极是绵柔好听:“机会拱手让人,你真不会后悔吗?允惟?”  他一瞬间有着烈火吞噬一切的愤怒,但很快黯然消失不见: “不是我拱手让人,是有人趁虚而入,罢了,我不能再耽误她。”  女子道:“那时阿澈不愿意见我,性子也越来越冷清,回想过去她那副没了魂的模样真是心痛。还好有你,七年陪伴,允惟你对她很重要。”  “玉泞姐,我们还没找到玉浈,种种迹象都表明她还活着,也许用另一种身份隐姓埋名的活下来,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而已,她曾是我的未婚妻,我想和她说清,得到她的理解,但我不想耽误阿澈。”  玉泞道: “允惟你好糊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迟迟不与阿澈说清你的心意?你可知你错过了什么?不管玉浈她是否还活着,玉浈早已心有所属,你两互相无意,定亲本就是姜管两家的联合,如今两家家门都已不存在,婚约自然不做数了。”  他目光如被刺伤,定定的看着她。  玉泞欣然道:“从小人人说你聪敏,在我看来你和阿澈一样傻起来一塌糊涂,两个正好凑一块挺好,去吧!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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