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旌生带着一丝期望打开家里的门,他希望那姑娘只是跟自己赌气,现在正好好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可是屋子里却寂静无声,他四处找寻了一番,也没找到丝毫夏简清的踪迹。  顾旌生顿时颓丧下来,不好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他慌了神,一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只好第N次的拨通夏简清的号码。  却不想那边嘟嘟响了两声之后,竟然接通了。  顾旌生紧绷的弦这才稍稍松懈一点,他等不及对方开口,就焦急的唤着她的名字。  “简清!”  电话那边却一时无人回应,沉寂片刻后才有声音传来。  “顾先生,我是陈立新。”  顾旌生握着手机的手不觉加大力度。  “怎么会是你?简清呢?”  “简清在陪着夏阿姨,不太方便接电话。”  “她妈妈怎么了?”  “夏阿姨昨天割腕自杀,现在正在医院。”  这句话就仿佛一颗炸|弹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引爆,他脑袋嗡的一声响,只感觉身边的整个世界都虚幻起来。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自己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顾旌生得知夏欣蓉自杀的消息后,一刻也没耽误,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前往B城。    来到医院住院部,陈立新已经在病房门外等他。  他看向顾旌生的眼神里分明闪着几丝怒意,却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下午5点多,陈立新的母亲做了些饺子想给夏欣蓉送去,然而她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回应。她一整天都在家,如果夏欣蓉出门她肯定能听到动静,她担心出事,就找来物业打开了门,进去后才发现夏欣蓉在浴室割腕自杀了,虽然情况严重但好在发现及时,夏欣蓉的母亲被抢救了回来。  “我妈给我和简清打了电话,简清本来不让我来的,但我不放心,就请了假回来看看。”  陈立新说到这里蹙眉看了一眼顾旌生,眉宇间闪着一丝不悦。  “我本来以为你跟她一起来的。”哪知他今早到了医院才发现夏简清是孤身一人,陈立新无法想象她是如何一个人熬过昨晚的漫漫长夜的,他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来一点,哪怕是自己陪在她身边也算是好的呀。  他的这些话又像一把利剑,狠狠扎进顾旌生的心,然而他却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陈立新将手攥成拳,努力克制自己。  “顾先生,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她的。”  顾旌生抬手抚上额头,“你放心,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这种心痛一次就已足够,他绝不会再体验第二次。    顾旌生推开病房门,一下便看到坐在病床边看上去满身疲惫的姑娘。  而当下一秒她用那双通红的写满了无助的眼神看向他时,顾旌生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他明明是最不能忍受她再受伤害的人,他明明告诉过自己无论何时都要陪伴在她的身边。可是在昨晚她如此需要自己的时候,他竟然喝的酩酊大醉,错过了她一个又一个向自己求救的电话。  他恨自己又一次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绝望的境地,他只恨不得把她心头所有的伤痛都转移到自己这里来。  顾旌生快步走到她身边,无言的将坐在椅子上的她搂在怀里。  夏简清用力抱住他的腰,任泪水沾湿他的衬衫。从昨夜开始她就一直故作坚强,不愿自己的脆弱无助被旁人看了去。但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积攒了一夜的情绪瞬间爆发。  “你怎么能关机,你怎么能让我找不到你。”夏简清揪着他的衬衫,已经泣不成声,声音极微弱。  顾旌生满腔的心痛无处宣泄,只好紧紧搂住她的肩,也顾不得她是不是会疼。  “对不起,没能陪在你身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声音沙哑,里面是根本藏不住的无限心疼和怜惜。    夏简清抱着他哭了好一会,才缓过情绪来。  顾旌生看了一眼病床上熟睡的夏欣荣,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真的是毫无头绪,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摆脱了困境却还要做出这样极端的选择。  这时陈立新走了过来。  “顾先生,简清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我在这里照顾夏阿姨,您带她去吃点什么吧。”  顾旌生向他点头示意,又俯身看向夏简清。  “我们去吃点东西好吗?”  见眼前的姑娘点头,他才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对着面前的陈立新说了一句“那麻烦你了”,就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顾旌生带着夏简清来到医院食堂,为她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端到她面前,夏简清却胃口缺缺,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  顾旌生掰开一次性筷子塞到她手里。  “我知道你没胃口,但多少得吃点,你妈妈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别到时候你也倒下了。”  夏简清这才乖乖夹起菜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她勉强吃了一些,实在是有些食不知味,就放下了筷子。  顾旌生也没再勉强她,把饭菜端到一边。  两个人隔着一张饭桌对望着,顾旌生伸手将她被泪水粘在脸侧的碎发拨到耳后。  “我昨天手机没电了,你怎么就没想着打打我四哥的电话呢?”他柔声说道。  “我那时都慌了神,已经没办法想那么多了。”  夏简清想起昨天自己接到陈立新母亲的电话后,已经慌张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下意识的拨通顾旌生的电话,却总是被告知对方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她没办法,又担心母亲,就一个人订机票回了B城。    顾旌生实在是想把昨晚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他有些迟疑的看着她,虽然不想再去揭开她的疤,可有些事又不得不问清楚。  “你妈妈她……”  夏简清轻轻叹息一声,“听陈伯伯说她在我念大学没多久就患上了抑郁症,可是这几年我只顾着我自己的感受,放假也几乎不回家,连她有抑郁症我都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双手捂住脸,眼泪又开始决堤。  顾旌生哪受得了她这样哭,赶快坐到她旁边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要责备自己,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很不容易。”  他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原来导致夏欣蓉做出如此极端举动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抑郁症。  再坚韧的人,长期生活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时常被阴影笼罩着,如果负面情绪得不到很好的宣泄,自然是要憋出问题来的。  “旌生,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再留下妈妈一个人了。”  顾旌生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脸上满是无助,当下做了一个决定。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我在S城还有一套公寓空着,离你学校也不远,我在想要是你妈妈愿意,你们可以一起搬到那边去住,我们也好照顾她。”  夏简清沉思了片刻,她觉得这个提议很有可行性。如果搬到一个全新的环境生活,或许对妈妈会有帮助。  于是她点头同意,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心。  “就是不知道我妈妈她愿不愿意。”  顾旌生拂去她脸上还挂着的泪痕。  “别担心,我们好好劝劝她,我想她会同意的。”    等他们两个人回到病房时,夏欣蓉已经清醒过来。  她看到夏简清进来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又转头愣愣的看着窗外。  夏简清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拉起她的手。  “妈,你的手还痛吗?”  夏欣蓉眉宇稍稍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妈,对不起,这几年来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我知道你内心一定很痛苦,又找不到人诉说,是我太迟钝了,居然没有发现。”她眼泪啪塔啪塔的掉下来,却顾不上伸手去抹。  “我以后会陪着你的,妈,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夏欣蓉这才扭过头,眼里早已噙满泪水。  “简清,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法控制我自己。”她泣不成声。  她这两年来其实一直在坚持看心理医生,情况已经好转很多,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绪又不对劲起来,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妈,别说了别说了,会没事的。”  夏简清轻轻抱着她安慰道。    顾旌生看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担心夏简清再这样哭下去怕是要把眼泪流干,就走过去跟夏欣蓉打招呼。  “欣蓉姐。”  夏欣蓉这才放开自己的女儿抬头看向顾旌生。  “旌生,你也来了。”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顾旌生点点头,“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觉得累。”  夏欣蓉是真的觉得非常疲惫,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我们不打扰您了,您休息吧。”  说完他和简清两个人搀着夏欣荣让她躺下,夏欣蓉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顾旌生让陈立新领着夏简清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会,自己则留在病房照看夏欣蓉。  整个病房异常的安静,静到手表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都听得非常清楚。  夏欣蓉突然猛地睁开双眼,眼神空洞无光。  顾旌生忙俯身过去。  “欣蓉姐,您醒了。”  她转动了几下眼珠,好半天后才清醒过来。她挣扎着想起来,顾旌生连忙伸手扶着她坐了起来。  夏欣蓉不说话,整张面庞在逐渐暗下去的光色里显得更加黯淡无光。  顾旌生又坐回椅子上,现在似乎只有沉默才是最应景的选择。  夏欣蓉却突然开口,声音很是低沉。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为什么生而在世会这样累。”  顾旌生动容,开口劝说。  “欣蓉姐,您一个人承受的太多了,我知道您不容易,可也希望您不要放弃生命,不要放弃……简清。”  夏欣蓉无力的用双手掩住脸。  “以后让我跟简清来照顾您,别再一个人扛着了。”  夏欣蓉的肩膀微微颤动着,她捂着脸无声的哭泣起来。    两天后,顾旌生先返回S城为他们母女把空着的公寓收拾好,也方便她们住进去。  夏欣蓉的身体也逐渐恢复过来,这段时间也在坚持接受心理治疗,情况已经大为好转。  于是两个星期后,母女俩收拾好行装,离开这个曾经带给她们太多痛苦回忆的城市,一起前往S城。    只希望在那里等待着她们的,会是崭新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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