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将靴刀插入筒内，从石头前直起身，那人目光落到跟前几人脸上，淡淡一扫，黑巾蒙面，看不出表情。　　　　他身上有伤，这里人皆是，丫头嗅着空气中的异样味道，小心趴在地上不敢乱动，头一回见此一幕，没有躲避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待着，哪儿都不敢看。　　　　他们为何会大半夜出现在山林深处，来八环山朗峰做什么，莫不成是不怀好意的恶人？　　　　气氛凝结，一伙人就这么静住，谁都没有说话。孟霖和老张等人被他们押着，同样皱起眉头，表情怔怔的。　　　　大汉考量似地瞧着她，粗野汉子心思不够细，瞅着跟前的小不点反反复复瞧，耐着性子打量。扣住手臂将人提起来。宽大的袖子滑开，露出一截皓臂，比正常人都要白的肤色。　　　　被人从地上拖起来，彤儿始终没肯发声，双唇颤得厉害，睁着水亮的眸子，牙关都在打架。暗忖对方会不会起歹意，做出无法预想的荒唐事。直到那被唤作少主的男人从他们跟前走过，落下淡淡的几个字，深沉低哑，　　　　“放了他。”　　　　得他发令，汉子竟然毫不迟疑，立刻将她丢到地上。收起目光没再看一眼，即使觉得这小家伙有些奇怪，可他很听那男人的话，丝毫不敢造次。　　　　“是。”　　　　抱臂颔首，恭恭敬敬站到一旁，彤儿被他摔得快散架，得了松快连着缩到石壁下，按住胳膊疼得埋下头去。　　　　周遭人和事实在让人意识紧绷，她悄悄看着，发现这洞穴内的十来人瞧着都像练家子的，体格矫健，出手很有分量，包括瞧人的眼神都一样。　　　　除了为首那人，抱臂打量洞外，默不作声，看样子像在静待观察。　　　　她默了会儿，反射性望向旁边地上趴着的孟霖，碰上这样一帮来历不明的人，慌乱中下意识探向同伴，深吸口气。尽量稳住心神，保持呼吸不打结。　　　　这些人应该不会伤害他们，从他们淡漠的态度中便能看出，大半夜流落到此，既不对普通百姓，不强抢掠夺，应该是在躲避什么。　　　　暗暗思考，稍作片刻，男子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眼神，彤儿赶紧垂下眸子抿唇躲开。只犹记那锐利的目光，心揪起，不敢多瞧。　　　　正当她定住不知所措时，外头突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耐心听着，发现来者人数众多，气势汹汹。竖着耳朵听去，绝对不在少数，随着马儿嘶吼声，勒缰持绳停在山洞前方，火光通明，映照出一抹光。气氛霎时变得更加紧张。　　　　“里头的人，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语气相当不善，夹杂一些辨不得的口音，不像纯种中原人，倒像关外某地过来的异族人。　　　　此话一出，大汉连忙抬步迎上去。眉头一皱，握紧手中刀柄，对上那高大男子的眼神，抿紧嘴唇，抓头迟疑。　　　　他们无路可逃，洞外一定堵满了人，依稀可辨瓷器杂碎的声响，那帮人大概掀了他们的马车，摔翻了孟霖的货物，回头担忧朝旁边望，发现小子的表情顷刻间变得异常着急。　　　　男子仍然不动，只转身拿了大石上的长刀，上头沾着未干涸的血迹，配合寒光粼粼的刀锋，十分骇人。　　　　心像重锤猛打，手握成拳，彤儿抱紧膝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外头，想到接下来的局势，吸口气，试图缓解心底的惊惧。　　　　“狗娘养的王八蛋，有种别往洞里躲，出来让老子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那些人不是好惹的，得不到回应，出口成脏，配合不断的咒骂声，态度非常不耐烦。　　　　被他们一击，大汉果然怒火中烧，可是鉴于这里头人都伤得不轻，不敢轻举妄动。待到他旁边的男子垂首紧了紧胸前绷带，朝后扬手。　　　　“少主，您身上有伤，怕是不能……”　　　　明白意图慌忙制止，可惜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冷漠的男子没有作声，得他指令后一伙人迅速涌上，全都做好了抽刀的准备。　　　　情势所逼，不动手都不行，再说这伙人看上去也不像瑟缩之人，尤其为首那位。　　　　“走，尽快解决，速速返程。”　　　　大汉闻言，知道时间耽搁不得，纵使不愿出去，可人都追到这来怕是由不得他们，不动手难道在里头等死不成。　　　　“属下得令，你们几个，跟我来。”　　　　他很快听令，指了指身后几名随侍，敌人来袭哪还顾得上误抓进来的彤儿等人。孟霖趁机从地上坐起，揉着快脱臼的胳膊，小心观察，闭口不言。　　　　留下几人迅速持刀迎上，黑巾照面，纷纷纵身跳下洞去，刀光剑影兵器碰撞声瞬间传来。此起彼伏，好生急促，余了那高大英挺的男子，顿住，未回头，手握长刀，飞身跃了下去。　　　　场面顷刻间变得难以控制，彤儿有些害怕，不远处的孟霖见那些人都跃了出去，赶紧起身奔到角落的丫头跟前，搀着她从地上坐起来，转而朝老张他们示意，语气焦急，仍旧惊魂未定。　　　　“彤儿，你没事吧？”　　　　一语拉回思绪，她晃神抬头，急忙朝他们打量一眼，启唇，“我没事，你们呢，有没伤到哪儿？”　　　　心情复杂地皱起眉头，闻听外面的声响，他越发头疼，“无碍，不知他们是什么人，现趁外头乱着，我们赶紧逃。”　　　　旁边的老张等连连附和，大半夜在深山碰上这档子事，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不想着逃，难道留下来继续等死。　　　　“好……”　　　　担心出去正好碰上他们的大队，她顿了顿。何况对方何人暂且不知，就凭几人的力量如何突出重围。　　　　看出她的顾虑，孟霖稳了稳心神，连忙开口，“放心，我刚来时看过，旁边有条小道，你跟着我，不看不听，别怕。”　　　　他也没有多的算计，都这个节骨眼逃命更加重要，至于送货的事，放一放，活命要紧。　　　　压根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两方恶斗唯有小心避开，否则一个不好被牵连，真是难以预想的结局。　　　　能在这个时候保命就别迟疑，孟霖握了她的手腕，紧紧带住，目光直视前方，屏息观察。　　　　几人说罢怯生生地朝外步去，从洞内溜出，尽可能做到不引人注目，然而才一出洞便迎面溅来一身鲜血。恶狠狠的大汉挥刀解决几名围攻之人，睁眼打量，眼神落在几人身上，转瞬被旁边的攻击引去注意力。　　　　为首的男子动作极快，即使外行人看不懂，也知道他身手不凡。刀刀下去直准要害，压根不留活口。　　　　彤儿还没见过如此凶残的场景，除了上辈子，空气中的血腥味太过浓重，惊得她手都在发抖，来不及多看，连忙被孟霖拽着往旁边道路奔去。　　　　此时出洞开溜简直是添乱，见几人欲逃走，男子稍微分心暼了他们一眼，目视恶人的刀朝那小个子挥去，眼疾手快抬臂阻截，反应速度解决掉身后的麻烦。　　　　意识到他在帮自己解围，彤儿小心回头，脑海中有了断定。知道他不是坏人，望着那双犀利幽深的眼眸，怔住，直到另一边的头子飞身杀过来，二人对战山前，气氛再次变得焦灼。　　　　这哪里是厮杀，分明是以多欺少。那么多人围攻区区十几人，手段卑劣，实在不堪。但也能看出那洞中人的能力，颇有几分能耐。　　　　她被拽着，不住朝前狂奔，可惜场面混乱，对方人数众多，根本逃不掉。恰到挥刀时以为他们是正欲逃走的同党，哪肯轻易放过，一飞身便劫了上来。　　　　孟霖不会功夫，只有老张练过些许，见人提刀而来，拼尽全力挡了上去，彤儿惊呼，拽着的手被迫滑开，连同身旁的同伴也瞬间不见踪迹。　　　　一番恶斗，完全看不清谁是谁，慌忙中她趴到地上，感觉身后越来越重的挤压，倒下的尸首全都砸到后背，压得她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挣动从人堆里爬出来，迎接她的是漆黑一片的断崖。　　　　不敢乱动，再往前定会摔下去粉身碎骨，手在哆嗦，仰首环顾四周，不见半个熟人，除了顶上打斗的陌生人，只剩那身侧的高大男子。　　　　混乱中被挤到他身侧，打了足足一炷香的时辰，分不清方向的她竟不知不觉爬到那人身旁，吓得腿脚不听使唤，鬼使神差抱住脑袋趴倒，害怕直起身便被乱刀砍死在当下。　　　　暗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该不会还没到憩水镇就死在这，毕竟那些人看起来像快招架不住，即使对方也琐损失惨重。可头先擒住他的大汉后背中了两刀，打斗中那些人接连倒下，彤儿心底默数，抬眼见那高大男子翻身跃回她身边，胸前的伤在渗血。　　　　“王八犊子，少做无谓的挣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见势不对恶人开始朝这头放箭，她心里一怵，本能反应想躲，奈何脚被尸首绊住，还未逃出便再次倒回原地。　　　　目视跟前的男子灵活闪过，侧身避开箭势，可拗不过对方人数众多，箭越放越密，本就带伤能应付这么久已属不易，渐渐地开始力不从心。　　　　一阵混乱后彤儿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名字，但她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大汉的声音，孟霖的声音，不断从耳旁闪过，来不及多想，下一刻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见。在身旁男子飞身侧闪时，连同她一起，翻滚纠缠摔下陡壁。　　　　熟悉的声音被急促的坠落感淹没，不知下面有多深，本能反应抱紧跟前的男子，周身钝痛，持续急坠而下，身子狠狠坠入一股深潭，呛鼻的凉水瞬间涌入喉头。　　　　身子好轻，黑暗同恐惧侵袭心头，呐喊变得微不足道。挣扎中只能紧紧抱住那人的腿，身体里累积出一股力量，如何都没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