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前传

云老太太坐在她身边，摩裟她的头发轻轻叫云昭的名字让她睁开眼，说坏人已经被赶走了。　　　　她想了一想，悠悠睁开眼，看了看四周，露出困惑的表情。　　　　云老太太几乎喜极而泣，随后哑着嗓子让小厨房再送一碗粥来。　　　　“老太太，不用了，刚刚赤樱又去重新取了一碗。”盈翠说着，躬身前来给云昭喂粥。　　　　云昭闹腾了这么久，其实早就饿了，这时候畅快地张嘴吃起来。　　　　老太太移坐到旁边的塌上，歪着身子几乎是在用欣赏的目光在看云昭喝粥。　　　　末了她的目光转到盈翠手上，眼神就不高兴了，哼了一声：“这时候喂粥倒知道讨好主子了，之前有卢老婆子那种人也闷声不响，福如，看看你教出来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胆小怕事，之前不敢禀报，定要等事情闹出来了，才马后炮，跟你一样。”　　　　福如妈妈微笑不语。　　　　盈翠和赤樱也轻笑，知道老太太和福如妈妈年轻时来的关系，并不是真的怪罪。　　　　云昭同云老太太对视了一眼，发现她现在心情的确不怎么妙。　　　　那个卢嬷嬷，虽然暂时在前院执行杖刑，但是云老太太心里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知道这一点之后，云昭轻松了很多，她说不清，但直觉却知道，若若小姑娘支持她今天这样的做法。　　　　记忆里，在若若小姑娘的上一世，她嚣张跋扈的性格和对云聿植的恶意，几乎全都是卢嬷嬷一点一滴教出来的。　　　　一个小姑娘，本是最需要正确指引的年纪，结果却受人有意无意误导，分不清善恶是非对错，甚至分不清亲人和豺狼，要有多幸运，才能安稳一生？　　　　那份幸运，若若小姑娘没有，她，也同样没有。　　　　不过她可能要比若若小姑娘稍微幸运一点，所以借着若若小姑娘的名义，再次活了过来。　　　　卢嬷嬷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既然她又活了过来，那些祸害她和若若人生的人，此生就别再奢求好过。　　　　随后的几日，云昭昏昏沉沉地补眠，不知道是不是在雪里埋久了身子太虚，她每每喝完药总是嗜睡的很。　　　　这药据说可以治她的失语，也就是说过段时间她就能说话了。　　　　若不是给她开药的是云老太爷，熬药送药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她断不能多喝一口。　　　　那药汤不仅黑，而且苦。　　　　云昭记得印象里，云老太爷作为深受圣上器重的太医院院首，开药一向有轻重的。　　　　他这次是放了多少黄连佐药啊！　　　　尤其令人难过的是，一睡下，就又做起旧日的梦。　　　　梦里总是春日妍妍，莺啼鸟语，微风过竹林。　　　　阳光正好，她却只能被老师拘着去临王子也的字，书圣王子也的字最是板正有矩，她如何会有耐心写完那样的四张大字。　　　　不能出门，就只好对着窗外发呆。　　　　也就是这个时候，远望一下，就看到成群结队的人簇拥着父亲和母亲过来，走过那片盛开如云花色轻繁的桃梨花，隔着潋滟的洗颜池，朝她微笑。　　　　云昭朝他们摆手，也跟着微笑，笑着笑着，最后眼泪都笑了出来，顺着眼角没入枕边。　　　　于是盈翠叫醒云昭并为她梳头时，会觉得云昭的鬓发略潮湿。　　　　她以为是小丫头子太过偷懒，没有时常开窗透风，地龙又不够热，才使得被褥枕头带了潮气。　　　　她低声半教半训小丫头的时候，云昭略无奈，抬手拿起赤樱常用的历书，眼神微怔。　　　　那是贞平三年的事，现在却是贞平六年了。　　　　如果真打算好好重活一次，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虽然短短一世十六载，但好在若若小姑娘留给她的不止重生后这一个月的心事，还有上一世三十多年的记忆。　　　　虽然若若小姑娘身处闺阁，但其身世，也注定和她，还有那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还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原来后面还会发生那么多事情，那么多她轻轻一想就忍不住心肝具裂的事情。　　　　若若上一世的记忆里，明年八月，云聿植就要参加院试。　　　　他本不打算走考官入仕途，但经历这一次被冤枉无处可说，而且母亲玉佩被抢，多年积怨隐忍至今，直接放弃了跟云老太爷学习医术，改去考学。　　　　考学么，倒是十分适合他，要不然后来也不能连中三元，成为本朝第二个连中三元的少年郎。　　　　云昭硬生生转移了自己的思绪，不去想第一个是谁。　　　　而后在夺嫡这场大戏里，云聿植又慧眼独具，任人拉拢独善其身，一步步成为吏部二品大员。　　　　一年之后，他血洗了整个云家，方解心头之恨。　　　　血洗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皇上放在镇南关戍守的宁王顾旌轩的儿子，只知道自己并不是云家亲孙。　　　　而后知道时，宁王却早已死在了他自己设计的一条夺军的毒计里。　　　　不过他倒是留下了若若小姑娘，养了她三年。　　　　这三年里，他忙于亲自扶起不起眼的六皇子，从龙有功，却又聪明地避开头功。　　　　待新君藏完良弓烹完兔狗之后，又从剩下忠心耿耿的人里脱颖而出，被选为右丞相，权势滔天的右丞相。　　　　这时时间充沛起来，他又想起关着的若若。　　　　之后······比杀害还要残忍——云聿植将若若送去慰劳回纥部的勇士营，若若听到这个消息想要自杀未遂，最后为了不让他得逞，用一根金簪生生割下身上的肉，血流尽而死。　　　　那个时候，他在关着若若的房间外仔细看着她，眼神像鬼火一样幽暗不明。　　　　云昭叹气，若若这种死法和她的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前者是自己动手；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千疮百孔，从日出时心存一念盼望那人会来，直到繁星如练，远远看到自家夫君和另一个女人相依偎的身影，才心死身亡。　　　　刚开始想到这段记忆的时候，她以为若若会希望这一世能够狠狠报复云聿植，让他也尝尝千刀万剐之痛，结果······也大概如此吧。　　　　虽然没有留下这方面的想法，但从若若小姑娘重生一个月来，曾无数次去找云聿植的茬，还试图说服云家把他送到寺庙里去，这种行为，就很能说明一切了。　　　　这真是······云昭默然，只能说最后若若还是被宋真真推倒在雪地里被雪埋住而不是被云聿植，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没有亲自动手，要么是云聿植被气懵了反应慢半拍，要么是云聿植尚且不想和她同归于尽。　　她是父亲和母亲的女儿，那么，若若小姑娘，则当得起她一声表妹。　　　　但她不会替表妹去向云聿植报什么仇，凭表妹对待云聿植的行为，他们早已在上一世两清。　　　　而这一世，云昭还要靠这位未来的右丞相，用那逝去的两世年华来赌一个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