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唐摇摇头:“不讨厌。”    “你讨厌有钱人吗?”    阮唐点头。    “我呢,家里有钱,自己虽然没什么钱,但以后一定会赚大钱,所以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是有钱人。”莫末竖起一指,背手倒退着走,“你讨厌有钱人,就等于讨厌我,讨厌我,波咭会很伤心的哦。”    阮唐撇撇嘴巴:“我还是讨厌有钱人,但我不讨厌你。”    “那就好啦。”莫末掐了他脸蛋一把,这小子,连皮肤都比女生好,不当模特不进娱乐圈太可惜。“对了,给你听个好东西。”她掏出手机,接上耳塞,递给阮唐。    嘈杂的声响蹿入耳中,七嘴八舌的人声像倒泼的豆子,哗啦啦地弹跳在耳根上。    “哇,你好漂亮,小弟弟,我们可以跟你合影吗?”  “你声音好好听,可不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你身材真好,是模特吧?”  ……    一字一句都是曾经在阮唐面前吐露过的话语,那时阮唐带着耳塞听不见,莫末却录了下来。她录音的初衷只是为了想听到他人对自己设计的赞美,没想到意外派上用场。    “这些是比赛那天,我录的。”无论掐到哪个时间点播放,都是对阮唐的夸赞,“你看,大家都在夸你。”来这里的路上,莫末排列组合出了很多种阮唐的身世的可能——像他这么优秀的人,理应友遍天下,可他每次出现都只有一人,不喜欢跟外人接触,沉浸在食物和波咭的世界里,说明他可能受过什么伤害,排斥外人,而他喜欢呆在阳光下,说明他缺少关爱和温暖。    莫末想拉他一把,他值得更好的人生。    “我希望你能重新看一看这个世界,这世上还有很多珍惜你的善良之人。”莫末拿到他的联系方式,把录音转发到他的微信,“你可以仔细听一听,我相信你一定能听出他们的赞赏里的真心实意。”    微信里的音频没有温度,像死水一般凝固在阮唐的手机屏幕上,他戴上了耳塞,按下开始键,瞬间,死水出现了波动,掀起惊涛骇浪。    他迷茫无神的眼里也出现了光亮。    莫末没打扰他,他安安静静地靠在树上,低头望着时间一点点逝去的音频,阳光在这一瞬间将他身影拉得很长,光影相接,他什么都不做,便与天地自成一副美卷。    莫末举起手机,将这一幕定格成唯美的照片,发给他微信。    “看,你多好看,你应该站在镜头里,获得他人的赞誉,享受更美好的人生。”    阮唐听完音频的时候,夕阳已染红了树头,余光穿透疏漏的叶片落在他手上。    他惊慌地收起手机:“摸摸哒你快走。”    “啥?怎么了?”莫末一头雾水。    “不要问了,”阮唐紧张地东张西望,推动莫末,“快走快走,别被她看见你跟我在一起……”    汽车的刹车声突然响起,莫末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以为又要来一次生死逃离,却见一辆雷克萨斯停在他们面前,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驾驶位上走下来,即便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莫末依然能感觉得到他犀利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阮唐跨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挡住莫末,以仇视和厌恶的目光盯着男人。    “老板在车上,请上车。”男人冰冷地道。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个女人的侧脸。    她头发高盘,鼻头跟刻意削尖了一样,尖得不可思议,还朝着天,露出看人低一等的鼻孔,印堂窄小,抹着精致的妆容和鲜艳的红唇,眼角的鱼尾纹暴露了她不年轻的事实。她目光直视车头,没有看向阮唐,可她浑身散发的凌厉气息,就像一只手紧紧地钳住阮唐,让他无法脱离五指山的掌控。    这女人长着一副刻薄的面相。察人甚微的莫末心道。    阮唐回头看了莫末一眼,那眼神太复杂、太复杂,宛如万千思绪绞到了一起,抽不出哪根是头哪根是尾。    “摸摸哒,你一定要好好的,成为最优秀的服装设计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着像一场不会再见的告别,莫末害怕地想抓住阮唐,他却上车走了。    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在它从普通的三口之家,发展成庞大的家族体系的过程中,它沉淀着苦与痛,也酝酿着甜与乐,贯穿始终的是温暖和幸福。    在外打拼,风雨飘摇多年的游子渴望归家再见父母;放学后,见到父母的孩子渴望回家,尝尝母亲烧好的饭菜;上班疲惫不堪的白领,渴望到家,享受难得的清闲……家,是避风港和温床的美好诠释,是绝大多数人最享受自由的地方。    对于阮唐来说,他前半生的家被赋予了温暖和幸福的含义,尽管那是一个残缺的家,而他后半生的家,却是恐怖的吃人炼狱,毫无人性。    “啪!”响亮的一耳光扇到他脸上,尖锐的指甲又一次在他脸上划下五道血线。自从发现这种极端的方式能让他的脸受伤后,女人就留起了长指甲。    女人是老板,是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人,也是他的母亲,不,确切的说,毫无血缘关系的母亲。    廖简身材矮小,需要高抬起头才能对上阮唐的视线,可她不会抬头,在她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生信条里,只准阮唐蹲下来抬头看她,如果阮唐反抗,他漂亮的脸上一定开出一朵五指花。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廖简的厉声,跟过去啸叫在阮唐耳边的噪音一样,尖锐得几乎穿破耳膜。    阮唐摸了摸脸,脑海里一直浮现莫末的笑容,那么的温柔,跟眼前这个老女人比就像天使一样美好。在遇到莫末以前,他只是个缩在刺里躲避现实的刺猬,用浑身的刺伤害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只要跟他处过的人,都会给他打上“不可理喻”、“嘴贱”的烙印,只有莫末温柔地剥开他的刺,用鲜血淋漓的手将他从刺里拉出来,带他看向这个从未见过的美丽世界。他突然,想逃离这个家,走到更广袤的地方,看一看不一样的风景。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认错,这让廖简的尊严受到极大挑衅。    又是一掌刮伤阮唐的右脸,阮唐却笑了:“你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抬头看我啊。”    廖简脸色一变,顺从的孩子居然忤逆了她,她又想扇一掌上去,却被阮唐抓住了。    “我妈咪都没打过我,凭什么你就能打我?”    廖简想挣开,可没想到这个一向软弱的孩子,发起狠来力道如此惊人:“好啊阮唐,跟那个贱女人混出本事了,连我都敢拂逆!”    “她不是贱女人,”阮唐皱起眉头,还是很心平气和地纠正她的恶毒称呼,“你不准说她。”    “我不准?”廖简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阮唐,你今天还能在这里,活着吸一口空气,吃一口饱饭,全靠我,我没让你跪下来向我磕头道谢就已是恩赐,你居然敢跟我说不准!”    又来了,这个恶毒刻薄的女人,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为自己歌功颂德,说得自己就像他赖以生存的空气一样,不准离开她。    “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她,她又没惹你。”    “我警告过你,不准跟这个贱女人鬼混,认识她以后,你逃过多少次课去蛋糕店,你心里有数。我花钱让你读重点大学金融系是为了让你继承家业,不是泡妞,你要是再敢逃课,我打断你狗腿!”    “她才不是贱女人,而且我有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啊,你为什么总是干涉,不给我自由,篡改我的大学志愿,逼我学金融,我最讨厌金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算数,我一个也不想懂!”阮唐据理力争,“你只是想把我当作你的傀儡而已,外公只剩你一个后代,你跟我爸又无子嗣,只能培养我继承你们家业,现在我爸就是你们的棋子,被你们呼来唤去,一点尊严都没有!”    “贱种,”廖简怒不可遏,“你再敢顶嘴试试!”    阮唐怒气冲冲:“我只是表达我的感受。”    “小贱蹄子生出来的就是贱种……啊!”    廖简被推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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