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Chapter 14 　　　　晋城距离曲阳并不算远，几十公里的路程，当初跟妈妈报备的三天旅行时间已经用完，按照约定，杨晓琪得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郑薛飞给她塞了两盒大红枣，他脸上的表情不舍，瞳仁被阳光照得亮晶晶，格外温柔：“这枣是托朋友从黄骅带的，又甜又脆，很好吃，带上解馋吧。”　　　　杨晓琪看着这两盒大红枣，心里一美，傻乎乎地朝他笑，同时还回应他：“谢谢亲爱的，我一定会把它吃光光。”　　　　“媳妇儿……回去以后，我等你电话。”　　他眼神期待地看她，整个人在阳光下，单薄得像个无所依的少年。　　　　“回去以后，我会和家里说清楚，你不要担心。”　　说完，她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轻浅地亲下他的脸颊。　　　　他微愣，然后露出腼腆的笑。　　　　发车时间到了，汽车开始缓缓发动。　　　　他站在车窗外，朝她使劲挥着手，跟随车子跑了几步，大喊：“媳妇儿！我，我等你电话！”　　　　杨晓琪从窗口看他。　　他的头发被猎猎作响的风吹乱，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成为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她脸色柔软。　　回去之后，自己没跟他分手的事，该坦白告诉妈妈了。毕竟瞒下去，对她和郑薛飞来说，是没有益处的。　　　　几个小时后，斜阳余晖，晚霞浸透了大半个天空。杨晓琪拖着行李回到自家大房子。　　　　晚上，杨母从公司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饭之时，杨晓琪把自己和男友还在一起的事实坦白出来。　　　　“……嗯，”她挑拣着合适的措辞：“我们很喜欢对方的。就算高考那段时间没联系，他也没淡忘我，同样的，我也没忘记他……所以，希望爸妈能接受我谈恋爱的事，可以吗？”　　　　杨母和杨父彼此看了一眼，女儿的态度坚决，如今高考结束，他们夫妻俩也没理由阻拦，思量之下，也最终妥协，答应暂时不干涉她谈恋爱的事，让年轻人顺其自然发展。　　　　窗外的洋桔梗盛开烂漫，花瓣轻摇，暮风徐徐，幽香而宁静。　　　　自此以后，杨晓琪谈恋爱，不必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　　她和郑薛飞之间，两个人似乎是熬过了最黑暗的阶段，迎来曙光。　　　　-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几乎有三个月的时间。　　　　二伯母姜宓虽然吝啬，但还有池家其他人在，必要的衣食住行，都不会缺少沈落，所以沈落也不缺钱。　　　　只是如今的她希望独立，高考结束，也是成为大人的开始。与其整个假期闲着无事，不如找份暑期工赚些钱。　　　　沈落在距离不远的小餐馆找到工作。　　负责店里的点餐和上菜，每天10点到下午3点，每小时的报酬廉价，只有10块钱，但沈落对此满足，并没有挑剔。　　　　小餐馆的面积不算太大，有两层。　　老板娘人很好，故而店里来往的多为熟客，气氛挺融洽。　　　　沈落做了三四天，越来越熟练，也完全适应店里的环境。　　　　池家里，大伯母赵珍整天围着宝贝儿子池乔转，而二伯母姜宓则每日听戏玩乐，并没有在意她做暑期工的事。　　　　这天，池乔约了朋友来家里打游戏，还是上次来的那个小青年，池乔喊他阿孟，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耳朵上的耳钉闪闪发亮。　　　　一局魂斗罗结束，池乔无聊地扔掉手柄，“妈的，没劲死了。”　　　　阿孟抽出根烟给他，嘻嘻一笑：“好久没出去浪了吧？滚石都重新装潢了，现在气派得很，小姑娘也新来了不少。怎么样，哥们儿我请你？”　　　　他知道池乔被断了零花钱，手头紧，所以抛出这个诱饵。　　　　滚石是晋城有名的夜店，醉生梦死的年轻男女都喜欢去那里聚集。　　　　池乔抽着烟斜睨他一眼，嗤笑：“得了吧，你有这么好心？”　　　　阿孟嬉笑，凑近小声说：“作为交换条件，你把上次见的妹子介绍给我，我请你去滚石玩。”　　　　池乔一愣。　　妹子？　　　　阿孟提醒：“就是上次在你家见的那个，你说她乖乖女。哥们儿我最近就好这口，怎么样？”　　　　池乔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沈落。　　　　犹豫了一下，池乔抽口烟，眯眼点点头，“行。”　　　　……　　　　下午3点多，沈落从小餐馆下班往家走，经过那条栽种柳树的小路时，看到那个她喊哥的池乔，和彩发青年等在那里。　　　　这是回池家的必经之路。　　　　“落落，来，给你介绍个朋友。”　　池乔招呼她。　　　　沈落瞥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彩发小青年，满心抵触：“我不想认识。哥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回去了。”　　　　她抬脚想走，却不料肩膀后搭来一只手。　　　　那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青年笑嘻嘻来她身边，说：“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咱们认识认识，有空一起玩啊。”　　　　他搂着沈落的肩膀，说完，还不怀好意地吹声口哨。　　　　沈落白皙的脸瞬间涨红。　　她又羞又气愤，推开青年那像蛇一样缠着肩膀的手，冷冷拒绝：“我不想认识你，请你尊重点！”　　　　而阿孟则笑了笑，随即往地上啐了一口：“卧槽，真以为自己冰清玉洁不能碰啊！你有什么资格装？你还不是靠着池家供养才他妈有今天！”他语气恶劣，伸手再次搂她，“老子看上你，一起玩玩怎么了！”　　　　“你！”沈落气得浑身轻颤，不用多想，这话定然是池乔跟这个人说的，她尖叫着，拼了命地挣扎，“臭流氓！滚开！”　　　　见此，池乔虽然没动作，但心里有点对不住沈落，开口劝阻：“行了阿孟，差不多算了，光天化日的，你收敛点，真要弄，也别在我家附近的地方弄。”　　　　阿孟不以为然，“嘁，这有什么……”　　　　这时候，身后忽听得“滴”车子的喇叭声，阿孟和池乔都一愣。　　　　接着就是车门打开，出来两个男人，一个年纪稍长满脸怒容，另一个年纪轻轻眼神清冷。　　　　这让阿孟冷不防心惊肉跳，居然是池家的两个叔叔一起回来了。　　　　二叔池军，　　还有小叔叔池易。　　　　阿孟瞬间怂了，也顾得不多停留，明哲保身地狂跑想要离开现场。然，经过池易身边时，却被他长臂一伸扯住脖领子，硬生生给拽了回来。　　　　池易虽然年轻，但冷静沉稳，身手敏捷，一看就知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他长身直立，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欺负我池家的姑娘算怎么回事？”　　　　阿孟瑟抖，求饶：“三叔，我错了错了错了……”　　　　求饶的话未说完，池易就朝他脸狠狠给了一拳。　　　　“谁是你三叔？我可不是你三叔。”　　声音不高，带着狠意，连一贯温和的表情都瞬间阴鹜，冷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另外，再有下次，你说该我怎么办你才好？”　　　　“不，不，不敢了，我，我跟落落妹妹闹着玩的。”　　鼻血流出来，阿孟胡乱擦一把，笑的比哭还难看。　　　　“呵，”池易发出一声轻笑，故意朝二哥池军道：“二哥，他说他跟落落闹着玩呢。”　　　　“我去你妈的闹着玩！你怎么不跟你妈这么闹着玩！”　　池军气极，对着青年从背后踹过去一脚。　　　　阿孟被踹了个狗吃屎，极其狼狈摔在地面，生怕再挨打，满脸是灰爬地起来，也顾不得此时的形象，跌跌撞撞就跑了。　　　　池军不解气，转身又往池乔身上补一脚，气急败坏地吼道：“小兔崽子，你交的狐朋狗友！眼看着他打落落主意，你还是不是个人了？！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滚回家！这事让你爸知道，非得被你气死！”　　　　池乔瑟缩了下脑袋，眼神不由自主瞄向小叔叔。　　　　池易收了刚才嘲讽似的轻笑，冷着一张扑克脸看他，开口：“回家。”　　　　语气不容置疑。　　　　沈落红着眼睛，怯生生的，抿唇不说话，像是被人欺负的小猫一样。　　　　此时此刻，池易看见她低头垂眸的模样，既心疼，又怜惜。　　　　另一边。　　池军像拎小鸡崽般把池乔拎上车，然后探头从车窗出来，蹙眉，“别愣着了，三弟，落落，上车回家。”　　　　沈落心里抵触，刚才池乔和那个混混一起等她的画面还在眼前，他怎么能这样做呢，明明生活同一屋檐下，他却对她不管不顾，开门揖盗……　　　　她默默后退一步，身子轻轻颤抖着，有些不受控制。　　　　——什么理由都好，请暂时拉开和池乔的距离吧。　　　　沈落的神情被池易尽收眼底。　　　　他来到她面前，修长白皙的指尖安慰似的轻拍她的长发，缓淡的衣香，混着薄荷香烟味，是熟悉的温柔。　　　　随后他转头对驾驶位上的池军笑笑，“离家这么近，几步就到了。二哥你先带那臭小子回去，我和落落走一会儿。”　　　　池军：“行吧，那我先带他回去，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欠收拾了。”　　　　引擎声响起，车子很快消失在小路的柳荫里，沈落很确定，回家后，就算大伯母赵珍不舍得责怪宝贝儿子，二伯父池军也不会姑息纵容。他是退役军人，平时就很注重规矩，如今池乔这样乱来，少不了要好好管教一番。　　　　大概——会关在书房，用皮腰带抽一顿吧。　　去年池乔偷大伯母赵珍的钱包在夜店被找到后，二伯父曾是这样收拾他的。　　　　池易走在她的右手边，俯看着她，语气很温和：“出去了？”　　　　她老实回答：“嗯，最近找了份暑期工作。”　　　　“你做暑期工？”他微挑眉，略诧异。　　　　“对。”　　　　“是想买什么吗？”　　他拿出钱包，想给她钱用。　　　　见此，沈落忙摇手：“不是，我就是想试着自食其力。”　　　　池易能感受到这姑娘的上进心，他浅弯下唇角，停了拿钱的动作，点点头，没再多问，尊重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