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于阳站在于暖左边，指着水面，伸长脖子卖力指挥："二姐，那边，鱼，那边有，往那边扔。"　　　　渔网上沾了些枯枝，于暖摘完起身时瞥了于阳一眼，提醒他："知道，你别上蹿下跳的跟个猴子一样，老实待着，小心掉下去。"　　　　结果摆好架势卖力一扔，又偏了。　　　　于阳急的跺脚："东边石头那块，不是树杈那，你再往那扔渔网都要被树枝挂坏了。"　　　　于暖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嘴硬道："别吵，看到了，我下网的地方鱼也不少。"　　　　捕鱼的渔网是她意外得到的，只见别人用过，自己还是第一次使，压根不会，还需要再摸索一下。　　　　于阳撇嘴反驳："哪有，你已经往那扔过四次了，才捞上来一条。"　　　　虽说比以前捞的大，可那也不能指望一条巴掌大的鱼吃一顿啊。　　　　另一边的宋万冬，明显已经被于家姐弟吸引了注意力，同样伸长脖子在等着看于暖拉网。　　　　期间还不忘跟他哥念叨："哥，于阳跟他姐拿来的那个渔网好像打不到鱼唉，但之前我看别人用那种能打到大鱼呢，刚刚于阳在说他姐网扔的地方不对。"　　　　每年汛期，下游大水，有捕鱼工具的大人就会去深水区撒网捞鱼，每到那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都会成群结队的站在岸边观看，看到别人网到大鱼，既兴奋又都会很羡慕。　　　　刚才经过一番交涉，于家姐弟俩最终获得留在回水湾捞鱼的许可，在宋万冬强烈建议下，俩人离宋家兄弟还挺近。　　　　而宋千秋之所以没反对，完全是考虑到姐弟俩跟宋万冬年纪差不多，万一真掉下去一个，离得近他也好拉一把，毕竟是同村。　　　　--　　　　晌午一过，午睡的李巧花醒后去小儿子屋里一看，没看到人，知道这是趁他们睡觉又偷溜了。　　　　村里不少男孩都这样，晌午不睡，出去漫山遍野的疯，虽说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却不代表山上河里看你是当地人就不会有危险。　　　　回屋见于建宗在端碗喝水，忍不住跟他嘀咕："小三又跑出去了，当初一生下来娘还说往炕里面放省得大了往街上跑，结果一点用都没管。"　　　　都是些老话，什么孩子生下来捏鼻梁鼻子会长高，往炕里面放能管住腿，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于建宗听得一乐，放下碗又倒满水，把碗往媳妇跟前一推，不太在意的说："去呗，又不是小姑娘，喝点水，喝完走了。"　　　　虽说还没到农忙季，地里却还有点活，现在都是集体挣工分，大家都想着趁农忙前后，能干一天挣一天，不然到了农闲，想干都干不了，工分不多，过年分钱也少。　　　　--　　　　捞了半天，由于于暖网不会撒，后面一条没捞上来，而又因为渔网网眼太大，螃蟹小虾一个没见。　　　　于阳在旁边看的哭的心都有了，他觉得还不如跟以往一样用竹篓下水捞呢，虽说那样纯碰运气，但小鱼小虾小螃蟹加起来肯定比他姐现在捞的多。　　　　于暖没急，看了半天的宋万冬急了，扔下他哥颠颠跑到于暖那，用商量的语气拉着于阳小声说："阳子，你姐是不是不会撒网啊？我看你们半天也没捞上来多少，要不然让我哥帮你们试试？"　　　　起先宋万冬一问于阳，于暖是不是不会撒网，于阳脸还尴尬的红了一下。　　　　后来一听人家哥愿意来帮忙，也顾不上尴尬，忙不迭点头，还不忘转头跟他二姐说："二姐，宋万冬说他哥会撒网，想来帮咱试试。"　　　　少年清脆的嗓音，让正把水里竹篓往回拽的宋千秋动作一顿，皱眉看过去，正跟心虚往他这瞧的宋万冬眼神对了个正着。　　　　而宋万冬之所以心虚，完全是他哥压根没说过要帮忙这话，是他自己看到于阳他姐用渔网还打不到鱼，一个激动说出来的。　　　　于暖一听于阳说宋万冬他哥会撒网，愿意来帮他们试试，第一反应便是扭头，看向那位据说会撒网的，名叫宋千秋的，眼神有些凶的少年，恰好看到宋家兄弟俩的眼神互动。　　　　明显宋家兄弟在这事上意见没统一，不过这么个好机会于暖也不想放弃。　　　　"哥————"最后宋千秋在宋万冬拉长调的喊哥，外加拼命的眨眼下，收起竹篓，走了过去。　　　　撒网这事看着容易，实际操作却极难。　　　　幸好于暖这次淘来的渔网比平常的小些，而宋千秋试着往水里撒了两次，到第三次撒下去已经有模有样了。　　　　整整半下午，回水湾这块都充斥着"哇""左边，哥往左撒""前边，千秋哥，往前扔""有鱼""好多"　　　　虽说渔网不错，但网眼太大，打了半下午，于阳肩上那个小背篓也才将将盛满，不过比起用竹篓捞要好的多，至少鱼的个头匀称，差不多都有巴掌大，其中还捞到三条更大些的。　　　　"冬子，把你竹篓拿过来，倒你们些。"结束时于阳一脸兴奋的喊宋万冬分鱼。　　　　结果还不等宋万冬行动，宋千秋先给否了："不用，你们拿回去吧，这边水太深，下次别单独来了。"　　　　于暖伸头，看到宋千秋还蹲在地上摘渔网上沾到的枯叶，给于阳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把宋家兄弟的竹篓拎过来。　　　　宋万冬看到，刚要说话，便被于暖手指放嘴上嘘了下。　　　　这么好的劳力必须得巴结好，说不定下次还得用呢。　　　　于暖觉得，宋千秋这个少年，虽然眼神凶狠，看着不好相与，真正相处下来，会发现是个好人，而且人家不止话少，干活还多。　　　　于阳把宋家兄弟竹篓一拿过来，于暖便把鱼倒了一半过去。　　　　宋千秋整理完渔网，起身看到竹篓里的鱼刚一皱眉，还没说话呢，于暖先开口了："这么多都拿回去我们不好交代，下回还得再麻烦你们帮忙。"　　　　先前宋万冬问过于阳他们手里渔网的问题，被于暖以家里不知道，这是她刚淘换来的给搪塞了过去。　　　　村里不少孩子都这样，在外的一些东西不会悉数告知家长，宋家兄弟听了倒也不意外。　　　　因为下午于阳跟于暖还得去打猪草，分完鱼，收拾好渔网，就跟宋家兄弟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深谙财不外露之道的于阳，还抓了几把青草盖住了竹篓里的鱼。　　　　不过到底年纪还小，沉不住气，脚后跟还没迈进家门呢，就开始大呼小叫的叫人了：“大姐，你哪呢？大姐。”　　　　没得到回应，在他要进屋继续找前，被后脚进门的于暖一句话给制止了：“估计在后院呢，你先把肩上竹篓放下来。”　　　　于阳卸下竹篓，把鱼放进盆里，舀上水，蹲盆跟前看鱼游呢，于晴端着盆从门外进来了。　　　　听到动静，于阳一抬头，看到是他心心念念的大姐，疯狂招手：“大姐，快来，给你看个好东西，快过来。”　　　　见于阳蹲在墙角瓮边，于晴想起从睡醒就没见人影的小妹，端着盆边往于阳那走，边操心的问：“阳子，见你二姐没？”　　　　“茅房吧？刚才二姐说要去来着。”于阳不怎么走心的回道。　　　　此时他因为急需分享一波，捉到鱼的兴奋跟喜悦，对其他事都不怎么上心。　　　　于晴走到瓮边，看到盆里大半盆鱼，惊讶的声音都有些拔高：“哪来的鱼？”　　　　平日于阳跟于暖也会去河里捉些鱼虾回来，不过都是些小的，最大不过拇指长的那种，吃不着肉，大部分都喂鸡了，这次却不是，大半盆鱼看着都巴掌大小。　　　　于阳如愿见到他大姐的惊讶后，挺了挺小胸脯，骄傲的说：“跟二姐河里捉的，晚上咱们吃鱼。”　　　　“你们是不是又去水深的地方了？不是说下河不许去深水区吗？你忘了去年二娃淹死的时候你怎么跟娘保证的了？”　　　　去年夏天，村里有个跟于阳差不多大的男娃，下河时去水深的地方腿抽筋淹死了。　　　　那段时间村里孩子都被制止了下河游泳这一活动，之后于阳还是跟他娘保证不会去水深的地方，他娘对他下河这事，才算勉强睁一睁眼闭一只眼起来。　　　　“没去水深的地方，不信你问二姐。”于阳正百口莫辩呢，于暖从茅房里出来了。　　　　于晴把目光转到自己妹子身上，想看她怎么说。　　　　于暖直接点头道：“确实没去水深的地方，只是在东边的回水湾那转了转。”　　　　于阳：“……”　　　　于晴：“……”　　　　这还不算水深的地方？大人下去淹大半个身子，他们下去绝对会从头淹到脚。　　　　“鱼是别人捞的，我们帮了点忙，人家给了些。”于暖洗完手，站起身，甩着手上的水道：“我跟阳子去割猪草，过会姐你记得给咱奶拿几条过去。”　　　　于晴脾气温和，说不出厉害话，听了于暖的话，虽然觉得自己得再说几句，却也不知说啥好，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天于家的晚饭是于晴炖的鱼。　　　　而于建宗跟李巧花回家见到这么多鱼，当然也免不了一顿盘问，被于暖换了个说法给搪塞了过去，为了可信，还把宋家兄弟给搬了出来，扬言不信可以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