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依然与荒惊骇的目光中，陆缘揉着额头穴位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骗不过你，”她说着，语气七分平静三分无奈：“所以说我最烦你这个老家伙了，就算我全盛时期你也总能找到控制傀儡的破绽。” “老夫解剖人体玩的时候你娃娃还不知道出没出生。”老人自得的说。 “啧，”陆缘示意荒站在身侧，接着有些无赖的努了努嘴：“行了，你的秘宝已经没了，只有一个傀儡。” 老人并不接话，也没有露出意外的样子。 “在这儿等我呢？”陆缘挑眉，身体放松：“说清楚，傀儡不会给任何人，我你可以随便处置，一年为期。” “陆大人！？”林依然不敢相信的低叫出声。她真的没想到陆缘也会说出这种话，这个老人，到底何方神圣，居然让陆缘也示弱的说出丧气如随便处置的话。 没有人搭理她。 陆缘忽然皱了皱眉—— 荒拽住了她的手腕，无比用力，五指紧扣，不容一丝拒绝。 陆缘不动声色的想要抽手，下一秒却痛得眉角微抽。手腕上传来更大的力度，不是精准的卡在关节，不是细密计算后扣住的血管脉搏，纯粹就是蛮力，粗鲁而强硬的野蛮，几乎快要捏断那节手腕。 拗不过他的，陆缘比谁都要了解荒的力量，于是她干脆放松，假装没感觉到，继续闭着眼睛面朝老人。 “给他倒也的确物有所值。”老人仔细扫视了一遍荒终于开口了。 “是吧，总比放在你那破窑洞落灰了好。”陆缘见对方似乎有松口的样子，立即说道。 “呵呵，”老人笑了笑，话音一转：“我看你身旁那小丫头体质不错，很适合我现在的实验。” “她不行。”陆缘否决道：“她牵扯到我师门一个承诺，你要拿人试练医术只能从我身体上做。” “那行吧，就一年为期，”老人也极爽快的应道：“不过缺胳膊少腿我可不能保证。” “没事，只能保证我一年后能有口气活着出绝杀谷就行。”陆缘应道：“最好能留下双手，到时候做个假腿什么的也方便。” “这种时候还挺喜欢你们傀儡师，可以放心的用药不用担心....” “不要想太多！若你毁坏了我的脏器，我也没法缝补。” 眼看着两人轻描淡写的商量着人体做试验这种残忍的事，似乎少一样肢体完全无关紧要，青衣人也都放下了武器，林依然忍不住了：“等等！”她叫道，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问。 “用陆大人的身体试药，试练医术！？我听闻绝杀谷也叫医谷，是名满江湖求医者的圣地，居然也做这种事吗！...试验，竟然是用，人体！？” “自然。” “为什么！？你们不是医谷吗！？拿人体做试验，这有违人性道义！太残忍了！有愧圣地之名！” “圣地？都是那些闲着无聊的人乱叫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老人嗤笑一声，“至于，道义？”他咀嚼了这个词，望向陆缘：“这小丫头你哪捡来的，跟在你这种人身边居然会讲出这种话？” 陆缘耸耸肩并不回答。 老人见此也不再追问，而是笑眯眯的望着林依然：“如果没有在人体上做试验，你以为那些精妙医术上好的药品哪来？” 如果没有一个又一个的试验，没有人试药，没有人体做实验....医谷？精妙医术？ 想通这一切的林依然摇摇欲坠。 “小丫头，我还挺喜欢你说人性道义的。我今天便告诉你，绝杀谷为何又称谓医谷。” “绝杀谷地理极好，有不少天材地宝，但正如其名，没有人能活着进来。只不过我们中几个老家伙就如我喜好医术，便将那些人的人弄进来钻研了一番。有着这些人命的堆积，医术自然越来越好，江湖上‘医谷’的名号也越来越响。” “什么妙手回春，断肢重生，这些医术，本就是建立在人体的无数次试验上。” “怎么？觉得无法接受了？” 陆缘看着身旁垂着头沉默双拳紧握的林依然，微微摇头，伸手将无形线塞入她手中，又俯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和荒就先回去吧，我一年后会回谷。帮我照顾好荒。” 说完，她令荒松开手，然而荒沉默着，紧握住他的手腕，如同听不到。 “荒？” 荒抬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陆缘，紫色的瞳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松手，”陆缘又说，忽然眉头一跳，目光下移——被荒抓住的那节手腕，断了。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使得荒如梦初醒，变了脸色，但他猛地偏头，并不肯松手，细长的睫毛留下一小片阴影。 “你的傀儡不放你走啊。”老人看着二人之间的奇怪的气氛笑道。 没有人回应他，安静无比。 就在这么僵持的时候，林依然开口。 “能不能，换我去。” 几人的目光都望向她。 林依然深吸了口气：“本身老先生看上的就是我。而且，与傀儡术相比，我更加喜欢医术，如果是为了医术，即便自己作为试验品我也愿意。陆大人，我想去。” “主动请缨？”老人说。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陆缘：“既然是自己愿意，那谁都不能阻止了吧？” “你想去？”陆缘望向林依然。 林依然没有吱声，而是凝视着荒。他和初次见面的样子仿佛并没有差别，依旧美如画中人不染纤尘，但是林依然知道，他已然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发生了一次巨大的蜕变。因为这次变化，他甚至第一次违抗陆缘的命令，死死拽住她的手不松开。 .....他真的变了，变得更加像是一个人类，不再是提线木偶。他有着自己的意志，懂得了感情。林依然想起了因陆缘垂危时荒生动的面孔。 放弃吧，她告诉自己，然后狠狠的闭上眼睛，点点了头。 “还望陆大人成全我。” “别废话了，我就带走了。你还有什么赶紧交代，我桌上还有从南疆弄来的蛊毒另外一个老家伙正急着等我研究呢。”老人说急不可待的催促着。 “好。”陆缘说。 林依然望了荒最后一眼。 她一直记得有一日于后山闲逛，正逢雨过初晴，云烟未散。湛蓝的天空下，清绝男子茕茕孑立，仰望天空。青丝如瀑，衣角蹁飞，似谪仙御风，又仿佛只是一场幻境，随风而散。那一幕深深映入她的心底，而现在，那位谪仙唇角漾起一抹微笑，彻底落入了凡尘。 这样，也好。林依然挥手。 “我会用顶级材料为你制造四肢，不必担心。”确定陆缘不会再离开他，荒微笑着，用以往一样的清雅声音对着林依然的平和道。 这是林依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让她彻底的死心的一句话。 她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真啰嗦，”老人说着，甩了甩方才打晕林依然的手臂。 “走了走了，”说罢他一挥手扭头就走，领头青衣人抱着林依然，几个闪身，队伍便消失了。 确定陆缘和荒已然看不到自己，老人这才慢了下来，走在队伍最前头，手中把玩着一直鸟儿，口中啧啧称奇。 “陆丫头真是鬼灵精，早早就研究这小玩意，居然正好赶上时间调试好‘信鸽’给我送信。” 叨念了一阵，老人将一个字条帮在鸟儿的腿上，将其儿放飞。 这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鸟，如果荒在，就会记得，这只鸟是他去傀儡阁询问陆缘什么是幸福的那天，陆缘手里摆弄的傀儡鸟。 只不过当时的鸟儿扑棱了两下翅膀，飞起约有半米高，又栽了下来。 计划，自陆缘来到这个世界便开始构建。 布局，从荒觉醒的那一刻便完全实施。 一切都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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