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某天，中午。 背着背包，宋千里急急忙忙地直奔火车站。直到确定自己真的坐在火车上了，才松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柠檬水，习惯性地摇了摇才喝。来来往往的旅客，人声嘈杂得有点难受，戴上耳机，压低帽檐，缩进座位里，熟悉的音乐响起后，心里稍稍顺畅了些。某个人的歌声就是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可以隔绝了周围嘈杂的一切，让宋千里把自己从混沌的空间抽离出来，把一切置身事外。 没有去多想明天翘掉一天的课会有什么后果。 错过了4月的成都站，好难得今天在绵阳还有一场，各种波折，买了一张B区票，怎么可能不去？即使回去后会因此挨个处分什么的，也照去不误。谁让辅导员无论如何都不批这一天的假。想到这儿，宋千里又在心里恶狠狠地“惦记”了一遍辅导员。 喝掉第3瓶柠檬水，被整个车厢闷得在窒息边缘徘徊的时候，宋千里终于听见了已到绵阳的语音播报。粗糙收拾了一下，一路“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慢慢移动到车厢门口。一个多小时没挪动位置，坐久了，整个肩膀和脖颈都开始隐隐作痛。 太久没活动筋骨，改天去练练才行了。宋千里一边想着，一边扭动着脖子，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建筑，缓缓呼出一口气。正准备着下车，身后突然传来的异样，让宋千里眼神一沉，迅速回头。 一只手停在眼前。宋千里眼里的凌厉慢慢转成了疑惑，又转成茫然。视线上移，看到了这只手的主人。很显然，因为自己的突然回头，眼前的这个人也还没回过神来。 宋千里一句话没说，轻轻皱了皱眉。眼前人也收起了有些错愕的表情，凝结出一个平淡的笑。明明这个冬日里的阳光有些暗淡，这一瞬，宋千里却觉得被什么晃了眼，几次眨眼以后，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看见眼前人一张一合的唇，宋千里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个人笑开了些，露出了两颗白白的牙齿，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宋千里反应过来，赶紧摘下还挂在自己耳朵上的耳机，抬头盯着那双明亮的眼睛。 “小妹妹，你的背包拉链… …”这个人指了指宋千里身后的背包。 侧头一看，背包拉链只拉了一半。 我这记性......宋千里有些恼自己，一拍额头，赶紧把背包换到前面，拉好拉链。再次抬头，见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浅笑着，宋千里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谢谢。” “绵阳到了，要下吗？” “嗯。”宋千里点点头，转回身下了火车。 回头，只见刚才那人礼貌地向自己点点头，转身，离开，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喧闹的人群中。几秒后，宋千里眨了眨眼，戴上耳机，也转身，离开了。 在旁人眼里再正常不过的火车站拥挤，在宋千里看来却如同一场堪比某国内战的兵荒马乱。茫然地左右环顾了一圈，到处都是刚下火车的人们，急匆匆地走着。虽然很不愿意加入其中，此刻却别无他法，宋千里只能选择了这最靠谱的方式，跟着“大部队”走，先出火车站。 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路痴程度是什么级别，再加上不到“生死攸关”的地步，绝不开口问路的自我作死性格。虽然对乘车路线做了事前准备，临到头，面对陌生的环境，宋千里依旧觉得有些力不从心。随之越来越懊恼。 盯着手上的路线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火车站客运，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就没有一个标志或者指示呢？宋千里微皱了一下眉，觉得头疼。 反复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找不到这个“火车站客运”以后，宋千里决定等出租车。折好再无利用价值的路线图，塞进背包，看见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正好下客。宋千里小跑几步过去，刚要伸手拉开后座车门，一个人从车前绕过来，伸手拉副驾车门。两人同时抬头，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下火车时，那双让自己瞬间晃神的眼睛，再次出现在眼前。 “你先。”男人先反应过来，收回手，顺势一个请的手势。 宋千里看着他，愣着没动。 车外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车内司机却等不及了，摁了一下喇叭：“你们要走吗？” “女士优先。”说着，男人退了一步。 “小妹妹。你去哪儿？” 被司机的一声招呼，宋千里回了魂儿，视线没转移，讷讷道：“南河，嗯，体育中心。” 听到这个地名，站在一旁的男人眼光一掠，有些意外地看着宋千里，脱口而出：“你也去听张学友？” 宋千里从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看到了诧异之色。 “我说，今天可真不容易打到出租车。张学友的演唱会太火爆了，争抢出租车往体育馆跑。”出租车司机笑着，“我看你俩拼车好了，如果都是去体育馆的话。这要是平时，我可不会这么做生意啊。” 坐在出租车上，从刚才就一直有些不在状态，而擅自放空的思维，因车窗外带来的速度感而稍微正常了些。帽檐下的那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开始打量着坐在副驾的那个背影。 窗外的景致和建筑物，如电影倒带般不断后退。车窗上，车内车外的映像交错缠绕着，在眼前错综变幻。 就是这个在短时间里，两次出现的男人，意外得让宋千里都打量了一番的男人，刚才直直地看入宋千里的眼睛，暖暖开口询问道，要不要一起拼车。 彼时，被那目光看得有些莫名的不自在，略有些慌乱地掩饰着那些不寻常的小情绪，宋千里赶紧拉开车门，把背包扔进去，在钻进车里的同时，宋千里嘟囔着：“我没意见。” 没有再看那张脸，可是能感觉出，那张脸上依旧是淡如春阳的笑。 一头柔顺的短发，红黑格的棉绒衬衣，黑色的马甲外套，黑色的背包，灰色的牛仔裤。本来就比一般人略白的皮肤，在深色系上衣的映衬下，更加白皙。当然，关于“肤色”这个认知，只是宋千里自己这么认为而已，因为在她眼里，大多数人的肌肤，都很白净。 【我经常神游太虚，理由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一直觉得这应该是一种习惯，忘了是何时，是如何养成的习惯。如此之类的习惯，还有很多。例如，我只看得见，只记得住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物。这点本应该算是优点。但是，有时候却又觉得这样的人似乎很可恨。 其实，这一年的冬天，不算冷。即使我很怕冷。但是，可能是因为这一年的冬日阳光，扬扬洒洒地照进了我的眼里。让我一不小心，迷了眼，晃了神。】 第一年 冬．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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