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我孕中渐渐感到困顿,也不知这筵席何时才完,打算去偏殿稍事休息。于是叫来雪娟,嘱咐她看顾好承乾,我去去便回。这承乾殿偏殿是我当年入住的豪华“月子中心”,我自是熟门熟路。一进殿中,不成想有人竟已在此,背对着我站着。虽然殿中昏暗,但那瘦削颀长的身型我却再熟悉不过。那不是元吉又是谁?

我不成想竟在此处撞见他,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我此刻婚姻美满家庭幸福,实在不想再与旁人有何瓜葛。急急要退出,他已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来。

我避是避不过,只得抬起头来,直面他的眼睛。二人目光相对,我一阵心惊,仿佛回到了那日的黄河舟中他目光中那极力压抑着的相思,那深深的痛苦,让我瞬间心悸不已。忽然想起他二哥对他的评价,“倒还真是个情种”。本以为我们已有几乎一年未曾见面,他的王妃也已有身孕大半年了,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在晋阳时那客套普通的叔嫂关系。而今望见他的眼睛,我瞬间明白,往事不可追,我们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不想在此遇到齐王殿下。那日世子感染肺炎,多亏殿下告知药方的由来,世子方得以痊愈,本宫在此谢过。”元吉道:“那日听闻世子病了,我一直好生记挂。终因念着二哥许是对我有了隔阂,不得过府探望。今日见到世子健壮活泼,我才算放下一颗心来。”我微笑道:“如今齐王妃有喜,还要给殿下道喜了。日后乾兒也能多了一个堂兄弟来一起玩耍。”元吉的笑容一滞,道:“也要给二嫂道喜。二哥不在府中,二嫂既要照顾世子,还要管理府中诸多事物,当真是辛苦。有些闲杂事情不妨交给下人来做,切莫累坏了身子。”

我点头谢过。生怕他说出什么别的话,这里可是宫里,人多眼杂,我二人在此遇见,虽是无意,被人看到却难免生事。于是便转身要退出。元吉在我身后,忽然低声冷笑道:“二嫂何必如此焦急离去?近日听闻了些许二哥在柏壁的事情,正要告知二嫂。”我听闻此言,回过头来。元吉那混杂着自伤与嘲讽的冷笑当真让我陡然心惊。只听他阴阴地笑道:“好叫二嫂得知,自来行军打仗,虽不得携带家眷,却也是少不得女人的陪侍。何况二哥此次在柏壁囤兵许久,不比往日皆是速战速决。听闻近日二哥正宠幸当地一名叫乐姬的歌伎。怕是秦王府中又要添新人了。”

我听闻此言,心中倒未来得及嫉妒愤恨,单单这元吉如此心机地离间我夫妇感情,就叫我好生不爽。我尽力笑得温婉得体:“多谢四弟告知。若是我家殿下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如若不是,我也好回去做做准备,迎接这位妹妹进府呀。”说完优雅地转身离去,心中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回到席间,发现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因着这是为了我儿子办的周岁宴,我自然不好在宴会结束后抹了嘴就走。少不得还得陪万贵妃叙话饮茶。让奶娘将承乾带到偏殿休息,我陪万贵妃坐在正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看着宫女们忙进忙出地收拾残局。经过我这些日子的入宫走动,万贵妃对我已经十分亲切。只见她叹道:“看着这些孙辈们周岁的周岁,满月的满月,真是让人好生感叹,韶华易逝,我们也都老了。”我忙笑道:“娘娘说哪里话。娘娘青春貌美,头上不见一丝华发,如何便老了?跟臣媳走在一处,不知情的怕是要把您当作臣媳的姐姐呢。”万贵妃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会哄我开心。我倒是真羡慕你,有长子在膝下,这么快又要添次子了,王府里面热热闹闹的,真是好福气。”我听闻此言,知道她触景生情,又想起了她惨死的独生子李智云。此刻倒正是向这位贵妃娘娘跳忠的机会,于是道:“臣媳倒有一打算,不知当讲不当讲。若说得不妥之处,还望贵妃娘娘恕罪。”万贵妃笑道:“但说无妨。”我于是道:“我秦王府如今已有两名庶子。次子李宽生母卑下,因而一直养在臣媳跟前,如今也快满周岁了。三子李恪乃隋炀帝之女所出,刚出生不久,尚未满月。如果贵妃娘娘嫌宫里冷清,倒不如将其中一子过继给智云为嗣,养在娘娘膝下。若娘娘恩许,那可是我秦王府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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