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病（1）

过了中秋，天气慢慢转凉。这一日夜间，我正欲就寝，忽然奶娘来报，小世子咳嗽不止，怎么也止不住。

我闻言大惊，忙让奶娘将承乾抱来。只见他的小脸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一声声如同击打着我脆弱的心。我惊问：“下午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一个奶娘嗫嚅道：“下午世子一直啼哭不止，闹着要出去，奴婢看天气还好，便抱他去花园里看了看新开的菊花，怕是受了风寒。奴婢罪该万死，没有照顾好世子，还请娘娘责罚。”

我来不及追究奶娘的不是，忙命人传孙大夫，又派雪娟通知了秦王。

李世民匆匆赶到，看到承乾咳成这个样子，也是又惊又急，忙从我怀里接过承乾抱在怀中哄着。一摸他的额头，不由变色道：“怎么这么烫！世子烧成这样，怎么现在才来禀报？你们这帮奴婢连世子也照顾不好，要你们何用？”

承乾身边的奶娘丫头们看秦王是动了真怒，忙哗啦啦跪倒一片。我心中焦急，也无暇追究责任，忙伸手去摸承乾的额头，果然烫得如火炭一般。我的承乾才刚刚九个月大，就要受这番痛苦，我一时心如刀绞。

孙大夫来得很快。他先是摸了摸承乾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舌苔，接着翻开他眼皮看了看，皱眉道：“世子的症状，怕是得了新生儿急性肺炎。此病颇为凶险，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世子的造化了。”

我也顾不得旁边都是一帮古人，问孙大夫道：“您那里可有抗生素？”

孙大夫摇头道：“早在我初来古呃，初来长安时用完了。为今之计，我只有开一副方子，但是自然是没有抗生素管用的。世子这样小，药只能服用很少的剂量，怕是也没有什么用。总而言之，希望世子吉人天相吧。”

我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孙大夫开好了方子便下去了。我让人速速拿去抓药，看着满地跪着的奶娘丫头着实碍眼，便让他们都下去了。我从李世民怀里接过承乾抱着，他咳得喘不过气一般，手脚都因为咳嗽而颤抖着，那原本可爱讨喜的模样，此时看着是那样可怜弱小又无助。我的泪啪嗒啪嗒滴在他的脸颊上，真恨不得替他受这份苦楚。

李世民忽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我，说道：“乾兒不会有事的，你也别太伤心了。”

我一愣，我是多久没有从他那里听到这样安慰的话了。回过头望着他，只见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也满含泪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这位钢铁硬汉般的夫君流泪。一时间，所有的误会，隔阂，都在这巨大的变故前面，显得那样渺小。我们忽然心意相通，毕竟，我们都深爱着眼前这个危在旦夕的孩子，他的身上，流着我们共同的血，是我们二人共同的生命的传承。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希望他活着！

当天晚上，我和李世民轮番抱着承乾，哄他，喂他吃药，几乎一刻都未合眼。我深深懊悔我之前太信任手下人，也没有负得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每日只让奶娘丫鬟们照顾承乾，自己只负责在闲暇时逗逗他。而这个晚上，我们两个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秦王与王妃，而变成了一对平凡的父母，做着每一对平凡父母都会做的事。直到这个晚上，我感到我和李世民之间，才真正有了一种患难夫妻的感觉。虽然很累，但是这感觉是那样的朴实而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