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

待我再次醒来，已知傍晚。昏暗的斜阳透过窗户，懒懒地洒在清冷的殿中。四周寂寂，只有一人半跪于我床前。殿中尚未点灯，颇有些昏暗，我也没有细看此人是谁，便道：“好渴，去给本宫倒杯水来。”

那人抬起头，我才认出竟然是元吉。只见他满脸欣喜的神色，喜道：“佳敏，你醒了！”然后飞奔过去倒了杯水，回来扶我起身，让我倚在他怀中，温柔地喂我喝了几口水，笑道：“你不知道，你昨日可真要吓死我了。幸好现在你平安无事，真是菩萨保佑。”

只一日不见，元吉就憔悴了很多。眼里布满血丝，脸上隐隐有泪痕未干。我忽然想起那日被小秋诬陷，在秦王府晕倒，醒来后李世民也是这样一番憔悴的模样。我的穿越，竟然会给这兄弟二人的命运带来如此大的冲击。一时间，只觉得颇为内疚。

我虚弱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人？那些太监宫女呢？”

元吉道：“我让他们都下去了。放心，我已打点好了这殿中的太监宫女，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的。”

我点点头，身子仍然疼痛虚弱，不便多言，只道：“那天，还要多谢你。”

元吉忽然抱紧了我，一字字道：“请你答应我，无论如何，再也不要这样傻了，可好？那日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以父皇的性子，怕是你就是在雪中跪死了，也不会理睬。以后，不管是为了二哥，还是任何人，都不值得你这样伤害自己的身子！我此生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他的声音在颤抖，一滴眼泪落在了我肩头。可想当日我危急的情形，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使他至今仍心有余悸。他顿了顿，又道：“你那天，真是吓死我了。当稳婆出来告诉我你要不行了的时候，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看你最后一眼，然后陪你一起死。我自幼便是不祥之人，娘亲早早便离开了我，婉妹也因我而死，如今，若你再有什么闪失，而此事又是因我而起，我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能原谅我自己！什么帝王业，什么手足情，永远无法和你相比。我当时只想，这样陪你一起死了，无论是二哥还是父皇还是任何人，都再也无法分开我们了。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幸好你没事。”

我怔怔地看着他婆娑的泪眼，也落下泪来。这世上真正肯为了我去死的，怕是也就只有元吉一人了吧？至于他二哥历史上长孙皇后病故后，他好像依然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广选美人充实后宫呢！我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我早已是你二哥的妻子，如今更是诞下了他的孩子。你也有了自己的王妃。我们终究只能是永远不会有超乎于叔嫂关系的两个人。你又何苦对我这般？”

元吉苦笑道：“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只是这颗心早已不由我的理智控制。你不知道，每日面对一个与你如此相似的妻子，而她偏偏又不是你，对我是多么的残忍？只要想着你在二哥身边，我的心，就像被人在践踏撕扯！也许你会怪我怨我，可是我绝不后悔我对二哥所做的事。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得到你。”

我叹了口气，知道如今这兄弟相残的局面，是再也避免不了了。元吉如此，李世民回来听说了我分娩当日的前因后果，又如何会放过他四弟？多说自是无益，我只弱弱地道：“可是你曾答应过我，绝不伤害你二哥的性命。”

元吉叹道：“我又如何想伤害他的性命呢？无论如何，我们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这惨烈的权力斗争中，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你是更希望哪一个结果？”

我默默无言，想起了史书上的玄武门之变。没错，这皇权的血筹游戏，确实是你死我亡的结局，绝对不可能两全。我此刻虚弱的身体实在不允许我想这些。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