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想要你的命,你会怎么做?是亲手送上刀柄,还是以同等的残酷争取自己的命?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明确,自己的命怎么可能拱手相送?现在的敖印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挥下了剑,可血符却最终没有印到恶鬼的身上,让它们神魂俱灭。就在剑落的瞬间,距离她最近的那只恶鬼,突然极速冲到了她的面前,速度快到惊人,敖印甚至都没有看清,举剑的右臂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袭来,低头去看,那森白的尖利的牙齿已经完全穿透了自己的胳膊,随即那个恶鬼就松开了口,和它的同伴一起消失了。敖印的鲜血渗透了浅蓝色的衣衫,轻轻掀开,黑紫的两个小洞,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仅仅看着这触目惊心的景象,仿佛就能感受到那深深的痛。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自己的血不断的流出,敖印突然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什么时候,自己像一个傻瓜一样,甘心被夺取自己的生命。她想不通,这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还是曾经真的发生过?  可是,若有人想杀她,自己怎么可能不反抗呢?怕是会抢先对那人下手吧。   回归到现在,江胤看着敖印脸上逐渐冒出的细密的汗珠和嘴角越来越浅的笑,心沉了下来。走到她面前,伸出自己的左手,伸到一半的时候,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沾着泥和一些木屑,又缩了回去。改为虚空指指敖印明显有些僵硬的右臂,轻声问,“这是,怎么了?”好像对朋友的关心,却偏偏说出了一丝责怪的味道。敖印没有丝毫察觉到江胤的一些小情绪,看到江胤死死的盯着她的右臂,知道他察觉到自己的伤了,还自嘲的笑了一下,凑过去拍着江胤的肩,先是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然后才“感叹”道,“唉,人间有句俗话,一日不练手生,我这都一千年没练了,手有点生,就受了点小伤,不过对于我们神仙来说,这小伤能叫伤吗,那是修炼的小小考验,飞升历劫的才叫惨呢,要被天打雷劈很多下,级别越高的神仙挨劈的时候雷还越多,哎,你说惨不……”“那有什么关系”,江胤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了。敖印却是有些怔,不解的冒出一句“你说什么”。江胤眼神没有偏移,定定的说,“我是说,那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知道他们的事”,又催促到“说清楚,到底伤哪儿啦,怎么弄得”。敖□□中弱弱的接了一句“我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吧”,但是她却没敢当面这么说,看到江胤好像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她“噌”的卷起自己的袖子,略微往前伸了一下,别过头,说“你看吧,也没多大事”。敖印将衣服上沾的血清理干净了,只是被寒冰鬼域的恶鬼咬伤的是没有办法用仙法快速治愈的,传说还会有什么后果,但敖印除了觉得伤口丑到不忍直视之外也没觉得有什么,索性也不去想了。  久久没有听到声音,敖印疑惑的扭回头,看到江胤眼神空茫的看着那噬咬入骨的伤口,抿着唇不说话,敖印看了他片刻,他才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了一句“还疼吗?”敖印愣了一下,“啊?”了一声,反映过来就连忙说,“没事的,这伤没毒,很快会好的”江胤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眉头皱了起来,说“我的意思是,你对付它们伤的这么重,为什么还让我走?”顿了一下 ,接着又道,“再说,伤再容易好,也会疼的。”  敖印察觉到他有些生气,难得的竟然没敢补上一句“其实我真不疼”来拆台。  江胤低头深深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这套衣服 ,实在是没有那块地方干净点可以让他撕的了,只好扭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衣衫雪白的轩逸。完全沦为背景的众人久久没吭声,生怕惹恼了这两位仙人。(没错,他们自动把江胤也归到仙人的行列了)此刻,轩逸见他用思索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衣服,不禁一阵发毛,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想着仙人都体恤民间疾苦,穿的,呃,如此“朴素”,自己穿的整整齐齐还真是不应该,早知道应该在衣服上弄两个破洞出来,最好前面在糊上一块泥。江胤不知道对方那不亚于他的脑洞,径直上前,很真诚的对他说:“轩大哥,可以借我块布吗?”轩逸收回鬼迷心窍的一堆乱想,正色道“自然可以”,作势便去取自己备用的帕子。却见江胤笑着道声谢,便迅疾无比的扯下了他的一角衣摆。  当江胤用这片现撕下来的布认真的帮敖印包扎伤口时,其他人都在呆呆的看着他,别人在纠结神会不会和凡人一样会受伤,敖印看着他熟练的包扎,还轻轻的害怕碰到的样子,感觉好像手臂上流血的地方真的开始疼了一样,可能是错觉吧,这个程度的伤她一向是不在意的啊。只有那人在的时候,还稍微有一点感觉,她自己在外面受伤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难得的一丝温馨被楼下传来的撕咬声打断了,这一次所有人都没有抑制住好奇,冲到窗前往下看,又几乎是同时发出惊呼,然后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落入恶鬼包围圈的是不知哪里来的一个穿道袍的家伙,这人看着还很年轻,面庞白白净净的,约二十多岁的样子,被一大群呜呜的叫着的亮着獠牙的恶鬼盯着,这家伙竟然没有害怕,反而异常淡定的从包袱中取出一沓黄符纸,转陀螺似的旋转着向四周的恶鬼扔去,就连在楼上“观战”的众人,包括江胤和敖印在内,都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一系列动作的确很潇洒,很帅气,只是有一个小小的缺陷,就是——那些符并没有什么用!  很显然,恶鬼不仅没有后退,相反,他耍帅的行为成功的引起了它们的注意。它们已经不想在观察下去了,它们向前移动着,迫不及待的想进食了。  敖印看着皱起了眉,这种情况下必须去救人,不然那个人会死的很惨,她并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只是,今晚那些恶鬼仿佛专门克她的种种行为还是让她心下十分不安。敖印的一只腿都抬到窗户上了,一旁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江胤突然一把拉住了敖印的…呃,腿。  江胤的眼神很淡然,看不出又什么情绪,就那么看着敖印,轻声说,“先别着急,我有一个办法,先让我来”。然后松开了敖印的腿,转身又用“先斩后奏”的方式拔出轩逸腰间的剑,削下窗上的一块木头,刷刷几下就削成了一只较粗的木箭,走到窗前直直的向下扔去。于是,其他人听到了下面那小道士撕心裂肺的嚷嚷声,还是连环的:“为什么有支箭”“谁乱扔的”“咦,怎么现在退后了”“难道是师傅留下的符是需要时间才有用的”。  众人都不知道这吱哇乱叫,又半吊子的小道士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但是见他有危险倒也着急,见江胤的木箭有效也没追问是怎么回事,只当是他的法力,反是围在窗前,吵吵嚷嚷着怎么把这个倒霉的家伙救上来。刚才上演了一场“兄弟情深”的那位大哥现在也不哭了,沉声说:“小兄弟,在下一个粗人,就想着怎么才能活命,不过下面那位实在危险,还请小兄弟想法子救救他,我王铁定鼎力相助”。话落,就一把撕开了上身的衣服,露出了那在当地帮派间十分流行的左青龙有白虎,不新鲜但够唬人。敖印嘴角不觉一抽,心道现在的民风都如此彪悍了吗?  江胤倒是神色如常,对他来说,虽没见过人当众撕衣,却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他有些担心的是,这个简单的法子,真的有效吗?  江胤看着王铁,略微有些为难,但人命关天,只好开口了,“那好,王大哥会不会做木匠活”,顿了下,“算了,王大哥帮忙砍下一些这房子的木头就好,什么形状都可以。”王铁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情感又异常的“敏感脆弱”,但此刻到是机灵了一把,迅速意会了江胤的意思,虽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效,众人在看到江胤、王铁二人开始努力“拆房”的时候还是纷纷开始帮忙了。  那小道士倒也没傻到家,自然明白过来这从天而降的木箭才是暂时挡住恶鬼的法宝,赶忙抓起木箭,挡在身前,戒备的盯着这些丑陋可怖的家伙,腿已经有些抖了。突然手腕被一个石子击中,那木箭就飞了出去,被迫退后的恶鬼有重新围了上来。小道士未想到这恶鬼竟能想出这釜底抽薪的一招,惊愕的看着扑上来张开恶心的大口的的恶鬼,本能的大叫道“救命啊”。  刚喊完,肩上就被什么砸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木质灯架,直起身,便发现上面像下冰雹一样不断的砸下大大小小的木块,很多都砸到了恶鬼的身上,神奇的是,只要是被那木块砸到的恶鬼,都会迅速的倒在地上停止活动,和休眠似的。小道士看着一个接一个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的恶鬼和自己身前如堡垒一般挡着的木块,深深的松了口气。还不等他感谢一下哪路拔刀相助的神仙,一个大一点的木头砸在他的头上,在向上比了个中指后,他终于晕过去了。  “江…少侠,他竖着根中指是什么意思啊?”敖印毫无负担的向江胤请教,眼里满是好奇。江胤看了她一眼,望着天花板说,“可能是因为你方才扔的木头太重,震慑了大批恶鬼,他安全感爆棚,意识混乱了”。语气很真诚,但一听话中的内容就知道那肯定不是真的。敖印自然意识到了,也不生气,反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江胤的侧脸,觉得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少年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今天在遇到恶鬼的时候,她是真心想要救他的,不是因为那张几乎一样的脸,而是因为他自身,因为他是善良的、乐观的、有趣的。  江胤招呼几个人下去把那个倒霉的来路不明的小道士弄回来。因为亲眼见证了他“对付”恶鬼,他们对江胤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和崇拜,所以好几个人都下去了,还有王铁,他要去取回他五哥的遗体,没有遗体,好歹也要把衣服弄回来,至少做个衣冠冢啊。  近距离的看着这些恶鬼,这几个人都明显感到了害怕,即使处在沉睡状态,它们依旧很吓人。所幸这个小道士距门较近,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从木块堆里扯出来,就快速冲向了门。  江胤迅速看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问题,就跟在那些人的后面往回走。这些人,包括江胤自己,都不知道在他转过身的时候,距他最近的一直恶鬼向他衣服下摆伸出白骨的手,却在抓住他衣角的前一刻迅速撤回了手。然后躺回去——装死。  众人都等着那小道士,都没看到这些。只有,一直呈旁观者状态的敖印目睹了全程。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走在背着那个小道士的那几个人的身后的江胤,嘴唇张合了一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小道士救了上来,他们也知道了对付恶鬼的办法,大家包括江胤,绷紧的神经都略微松了下来,坐在屋子的一角休息。这个屋子被他们拆的只能说不会掉到下一层楼去,地板上散落着一堆一堆的碎木块。下面的恶鬼在深深的沉睡,楼上的人因为困顿和疲惫,也都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盹。江胤好像也很困了,他的眼皮之间只剩一条线了,还坚持着不肯合上,坐在他身边的敖印拍拍他的肩,微笑着说:“没关系,睡吧,那些东西不会伤害到你们的”,顿了一下,又温和的说“我也不会有事的。”  江胤听到后气息也沉稳了下来,陆陆续续的,所有人都睡着了,睡得那般沉,如果不是听到那不同深浅的呼吸声,你甚至会以为,他们陷入了永久的睡眠,永远也不会醒来。自然,清醒的人,只有敖印。她看一眼沉睡着的江胤,看着那侧脸的轮廓,眼神里有那么一些迷惑,随后又很快掩去了。然后轻呼口气,展开身形,从窗中跃出,翻身飞上楼顶,这座楼真正的最高处。  月色依旧凉薄,月华交织的光线映在楼顶,那琉璃的瓦片和上面站着的两个人影。一个蓝衣飞扬,飘飘欲仙,不,她本来就是神仙。而站在敖印对面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鬓发如霜,神采风流,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好样貌。  “你是谁?把他们都弄睡着了,难道不是想和我说些什么,为什么现在,又不说话了呢?”敖印直直的望着天边的那轮圆月,语声淡淡,眼中是比月色还冷的颜色。唇角一抹淡笑,却无半分欣喜。明明是在询问,但她的神色好像并不在意对方的答案。  对面站着的那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温声说,“我倒还记得姑娘,却不想姑娘竟没认出我来,在下是这凌霄阁的阁主,不过这并不是我唯一的身份。不过,姑娘似乎还记得主子,这已经足够了。”“呵,主子,你说的是他吧,怪不得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当年你能在天族的绞杀下活下来倒也不易,但我见到你,并不开心。”敖印冷冷的盯着他,接着道“我不记得你之前怎么得罪过我了,但是你处心积虑的把这么多人弄到这里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呵,之前每年都定的月圆之日,今天偏偏提前了,为什么,因为大丰的九殿下明日就要动身返京了吗?”  站在阴影处的那人终于走了出来,站在月光下的他有一种暗沉的感觉,整个人透着一种历经风霜的感觉。他的眼睛是一片深深的黑色,像浓到化不开的雾,看不清楚,敖印冷眼瞧着,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那人毫不介意敖印的态度,依旧温和的说道:“姑娘,在下绝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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