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睦从营地往城主府议事厅走去,她发现离长平的核心越近,巡逻的士兵表情就越肃穆。    她尾随在一队前往城主府换岗的巡逻队后面,在队伍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乘机从后劈昏了队伍最后一个士兵,拖到一旁,顺手在脸上摸了把灰,压了压头盔,跟在队伍后,代替之前那位,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巷子。    城主府。    “你,你还有你,去那边。”领头的队长点着秦睦和她前面两个士兵,指向外院。    秦睦和被点到的两个士兵和外院之前的巡逻队交接过之后,影帝秦身份就上线了。    “哎呦,哎呦!”她装模作样捂着肚子,脸上一派扭曲,听到声音后,前面两个立马分散到秦睦左右,拔出刀作防备状,其中一个用后脑勺靠近她,气声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中暗器了!”另一道:“我们先去有遮蔽的地方,我吹哨叫人!”抬手就要吹出声了。    秦睦跳起一把把他放在嘴上的哨子拽了下来,对他俩吼道:“我就是肚子疼,要拉屎,叫什么叫!”    中气十足的吼声显然把他俩怔住了,“是……是吗?”小心翼翼的扫视了一遍秦睦跳起来想打人活力十足的身姿,询问:“那现在你肚子还疼吗?还去吗?”    秦睦立马弯下腰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唤,边捂着肚子边跑“我去了,记得队长来的时候给我打个掩护啊~~~”    之前气声靠近秦睦的士兵看着她的背影一脸疑惑:“她是怎么做到弯着腰还跑这么快的。”    被秦睦拽掉哨子的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道:“屎速使人奋进,不过,她好像是新来的,知道茅坑在哪吗?”    摆脱那两个兵之后她就迅速的往议事厅跑去,她之前看过长平的布防图,自然知道议事厅在哪。    秦睦趴在厅外梁上趁着又一员来参加军事会议的人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荡进了厅內的梁上,浮起了一阵微风。原本安坐静听的林和在感受到风的同时,“唰”的抬眼盯着房梁,秦睦浑身一紧,努力装作自己是条死鱼,屏住呼吸,往房梁深处缓慢挪动。    怀远大将秦睦她爹秦忠勇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看着房梁的儿子,碰了碰他出声询问道:“怎么了?莫非‘君子’在梁上?”    林和视线没收回,道:“君子不见得,小人倒是真的,没事,继续吧。”    秦睦听到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人,哼,人家孔老圣人都说小人和女人惹不得,林君子等着吧!’    被林和发现,秦睦也不藏不憋气了,毕竟之前是为了防林和,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值得秦睦这么警惕。    秦睦翻滚到更容易看到见整个议事厅的位置,当然你容易看到别人,别人也更容易看到你,她和林和对视的时候明目张胆的给林和比了个大大的中指。    “老秦啊,这仗不能这么打啊,只是被动的防守不主动出击,我们迟早会被磨死,刘厂都死了,也才将将把长平的前线守住,再多来几次长平铁定破城……”郑启悲愤的捶了一下桌子。    “报!”从厅外闯进一名身着重甲一身血污的士兵,像是耗完了所有的力气,进厅支撑不住似的直接双膝跪地“西关城被困,现守城将、现守城将、现守城将为郑公和郑小将军郑硕,郑公、郑公负伤,特派亲卫郑璨前来长平请求支援!”郑璨一边无声的流泪一边艰难的汇报。    秦睦先前还没认出来这是谁,急报听完后都清楚了。    郑将军冷静的不像话,镇定的出声询问:“我令你护送你爷爷和妹妹回京,你哥哥和爷爷为何去了西关?”    郑璨一边涕泪横流一边回道:“哥哥护送我们到了平西府,准备回长平的时候,平西收到了西关的急报,传信人说西关守城将已死,西关快要被攻破了,带着军师的口信来最近有大量守军的平西求援,爷爷听到了,带着哥哥和我去了西关,妹妹我让剩下的亲卫强制送去京都。”    ‘东关,长平,西关,这三城连成乾国的边境防线,长平是这三城地理位置最差的地方,乾国外围有一条山脉,这三城所处的位置就是这条山脉的缺口,长平所在的缺口最大,而它后面的地形又相对平整,所以长平的布防是重中之重,不过长平昨天才遭受一次攻击,丰国没有这个兵力也没有这个速度到达西关才对,不会……’秦睦惊一屁股坐起。    秦睦想的厅内的将领们也在交谈,“不可能是丰国,昨天才攻打过,他们没这个精力和人数。”“绝对不可能是他们,我派出去的斥候半个时辰前才向我汇报过,丰国军队还驻扎在原地。”    林和就直接出声问了“攻打西关的是哪国的军队?”    郑璨摸了把脸道:“是杜国。”    郑将军再也冷静不住了,握住了腰间的剑,站起请命“老秦我得去西关,西关城不能破。”    “你不准去,我去。”她爹道。    “不行,要是西关守不住,我死好歹是死在自己老子和儿子身边,你算什么!”郑伯对着她爹吼。    她爹也‘啪’的站起来,指着郑伯也吼回去:“我就是怕你这德行,抱着要死的心去,怎么守的住西关!不用多说,你留在长平。”    “秦忠勇,你!”郑将军气的浑身直抖。    “我什么,我,就这么决定了,帅命不可违,懂吗!”秦忠勇拒绝了郑启。    秦帅开始发布命令:“我带十五万兵力前往西关,立刻修书送往京都告诉皇上想要赢这场仗,成国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不然成国再掺和进来这仗就不用打了,直接投降还能省点人头,这件事由太子负责进行沟通,不能只靠成国,毕竟长平在沟通期间被攻下,也铁定完蛋,这次丰国太子为了上位树立威信,亲自带兵前来,要么抓到他的人,要么带走他的头,郑启,这才是你的任务。”    “至于守城,由你来,林和。”她爹看向林和。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是秦家这一代的第一人,我带走十五万的兵,加上西关城内原有的兵,西关能守住,但是再快一来一回也需要六天,即使长平前面的镇能抵掉一天,长平在丰国三十万的大军下最多最多也只能支撑四天,但我要你撑五天,你一定要撑出撑不出的那天,长平不能丢,知道吗?”秦帅看向林和的目光极为复杂,里面有对儿子的肯定,好像也有点对儿子的愧疚,但更多的是对一名将领的信任。    林和走到秦帅面前,单膝跪地:“中郎将,林和,领命。”    秦帅说完就带了厅内一帮将领整兵走人,厅内还剩下太子百生,长平主将林和,以及郑将军,郑璨被带下去休息了。    “郑叔,计划刺杀丰国太子是来长平之前就决定好的事,我来长平之前在京都招了三百多能人异士,现在冠的是太子亲卫预备营的名头,之后你可以在里面挑选去刺杀的人。”    “嗯,我会好好利用的。”郑将军点头示意。    “秦睦铁定在长平军营里,抓到她,就押到京都去,长平还是太危险了,这丫头又不知天高地厚。”    “你控制的了她?”林和淡淡回道。    百生眼神飘忽,不正面作答:“那什么,不管怎样,还是要把她押回去。”    “我先回京沟通成国事宜,要是把那丫头押到了京都,我派军队看着她。”    百生也走了。    “怎么,秦睦那小丫头也混进来了。”郑伯问。    “嗯,有点武力就不省心。”林和看着空空无影的房梁答。    “找到,还是带回京都的好,战乱不适合女子,我去挑人手了。”郑伯拍了拍林和的肩膀就走了。    秦睦在听到百生说的屁话后就撤了,“让军队看我,怕是没挨够打吧。”她嘟嘟囔囔的走进帐子。    一进帐程松就问:“你去哪了,怎么半天不见人?”    “哦,肚子有点疼,找拉屎的地方去了。”秦睦看着帐子里的人,擦拭剑的程松,整理医具的岳青,比划着刚分配下来弓箭的陈大力,他们怕是想不到之后会经历什么吧。    长平第一天,郑启来营就认出了我,他向太子亲卫预备营说明来意后,从中调走了八十多人,剩下两百多人被分到和他们能力相关的营,我,程松,陈大力被选上了,岳青没有,岳青,极度悲伤,背着自己的医具穿着咳血的兵服,抚着胸口,拒绝别人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出了营帐。    有故事,不可究。多少来前线的人是这样呢。    长平第二天,刘厂舍命保下长平前线重镇被攻破了,我方损失两万兵力,敌方损失六万,林和想要模糊一下敌人的视野,让他们认为长平还由秦将军坐镇,见兵力越损越多决定下令撤守长平,走之前带走了商镇所有的物资。    我和程松,陈大力,等原预备营人员同军队专业刺杀人员在郑启手下受训,预备营是第一批刺杀人员,而专业士兵是第二批,说白了第一批就是去送人头,模糊视线,正真去拿人头是第二批。    长平第三天,敌方知道了主帅在西关,对长平发起了第一次攻城战,损兵一万,伤敌,不知,鉴于长平布防之重,第一次应对的还算轻松,林和为了诱敌深入,一次都不敢赢,为的是给我们创造条件,让丰国太子离长平越来越近。    我和程松因为在训练中表现出色,被拨到了第二批刺杀队员中,陈大力还在第一批。    长平第四天,第二次攻城战,敌方加大了兵力,损兵,三万,伤敌,不知,长平护城器械损毁了一半。夜间又发起一次攻城,损兵四万,伤敌,不知,长平有用护城器械不剩五分之一。    好消息是我们用了十年二分之一的国库换取了成国的联盟,成国的支援正在路上,并且西关已稳,坏消息是他们最快也要两天后赶来。    林和在打完夜晚的攻城战后找到了我,让我回京,告诉我这不是我能儿戏的地方,我回问了他‘你想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吗’他告诉我‘必须赢’我问他‘丰国太子的人头对这场战争至关重要,以你的能力能拿下吗’他答‘他能’我回‘你能,你走不开,而我可以去,我不输你’林和放弃说服我,走了,没有道别。    长平第五天,第三次攻城,损兵两万多万多人数还在增加,伤敌不知,敌方势要攻破长平,这一战没有停过,城门快要被攻城柱攻破,我方军队在这一输再输的战役中士气大减,林和整兵后告诉他们成国援军一天后就到,才挽回了士气。    长平第六天。    林和把郑启叫到了军帐里。“还是按我们原先所说的那样,我会出城迎战,你们在战斗当中乘机换上丰国的军服,丰国太子现在商镇中,乘机潜进去。”    “带兵出城一万的兵力撑不了多久,你会死在城外!我原本想你在第六天能有一万的兵力就不错了,现在还有两万,在城内是有肯能撑的住的,成国军队和你父亲马上也要到了,不一定非要丰国太子的人头……”郑伯看着一身血污,乱糟糟的胡子,满身疲惫的林和心软了,这也不过是个少年啊。    “郑伯,即使有了成国的支撑,四国之间也不能回到原来的状态,而且我们已经应承下去二分之一的国库了,没有多余的钱给剩下的国家瓜分,但是丰国乱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不说别的,为了这战死十二八千九百七十二的战士,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不该成为博弈的物品。”    “少年英豪啊,啊少年英豪!”    郑将噗通一声单膝跪下:“我,郑启,在此立下军令状,此去必将带回丰国太子或其人头,以此命为誓!”    林和下令给出城的士兵换上了一套新的盔甲,刮干净胡子,换上新袍子,穿上盔甲,对着铜镜,扶正头盔,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拿起手中的剑,走了出去。    秦睦站在士兵中,看着领头骑在马上振奋士气的林和,突然想起他们小时候,林和一直都是个好哥哥,会在小时候她打不过他的时候安慰她,虽然他所有的安慰的话,在当时的秦睦看来都是胜利者恶毒的炫耀,每次去找林和打架他也从未拒绝过她。    真是一个好哥哥啊,秦睦抬头注视着林和,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归来,等我回来一定一定会改口,叫你哥哥。    打开城门的一瞬间,涌进许多敌方士兵,林和带着一万多的乾国士兵硬生生把他们杀出了城外,安全关上了城门,期间没放任何一个敌国士兵进城。    整个战斗期间井然有序,没有逃兵,踩着敌人和兄弟的尸骨护卫着身后的这座城。    秦睦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双拳难敌四脚,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战友,看着身边的尸山火海,她恨不得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也许她再强一点,再强一点,就能再救下一条命。    “方其行你干什么呢?快换衣服!”程松用刀帮秦睦挡下一次来自背后的攻击,拉着她,去军队的后面换衣服,原来秦睦杀着杀着就杀到了前方。    程松双手扶住换好盔甲秦睦的头盔:“方其行,你记住,你的任务是把丰国太子带回来,只有把他带回来了,你所看到的这一切才能停止,懂吗?!”    秦睦看着眼前的一切,声音沉稳坚定:“我会把他带回来的,一定。”    林和的马已经被已被斩断,唯有手中当年父亲赐给他和秦睦的一把剑在随他战斗,回来的斥候告诉他秦睦他们已经潜进去了,便感到一阵安心,‘唰’一声,鲜血飞溅,林和砍下左侧敌方的人头,但他的左臂也被砍伤了。    “将军,您还是回城吧!您受伤了,更何况军队需要你啊!”林和旁边一名士兵杀着敌道。    “城里留守了刘将军,只要我们能抵住半天,长平不会破,我不会回去。”林和的背后又挨了一刀,好在有重甲,这刀砍的不深。    林和身边的尸体越累越高,其中就有刚才劝他回城的士兵,周围几乎没剩下什么乾国的士兵,丰国的兵把他团团围住,摄于林和武力,不敢近战,只用长|枪对着他,‘叮’像针落在地面上,林和左胳膊也飞扬而起落进了血地里。    林和被砍下肩膀的一瞬间,世界静止了,所有厮杀的动作都卡住了,他想起来了,他不是林和,他是——林岳池。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道仿若从远古走来的古朴沧桑的声音慢慢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弃守卫,我会将你的身体修补完整,安安全全的回到城內,二则是留在城外,我不能对你作任何举动,你要为你的选择负责,你选哪个呢?”    林和,不,林岳池在那个声音说完后就道:“我不会回去,我要留在这。”一丝犹豫都无。    那道声音又慢悠悠的响起:“为什么呢,这些可都是假的,不像你前世真的,你大可不必经历上一世的痛苦。”    “面临同样的困境,这些在我的记忆同样都是我的家国,没有真假之分,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选择守护他们。”林岳池回道。    “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悔。”    “原来是‘守护’呀。”声音慢慢远去。    林岳池的世界再一次转动起来。    敌国的一名营长坐在马上挥舞砍下林和胳膊的长刀,俯视嗤笑道:“传闻林小将军有多么厉害,看来也不尽然嘛。”    林岳池踩着长|枪上去斩下了那名营长的人头,而站在他后面的一群敌国小兵,被他的举动惊到了,下意识的把长|枪往前方一送,林岳池的身体,被几把长|枪贯穿了,挺着最后一口气,又杀了几个人,头低着,噗通跪下了,没有手握的剑,静静的躺在手边。    敌国士兵,见林岳池被捅穿了还那么勇猛,怕的不得了,林岳池倒下了,也只敢用长|枪戳他,以此来试探他死没有,其中有一个把林岳池戳倒了,他们又戳了几下确认死透了,蜂拥而上,一个一个踩过那把剑,“拿下乾国林和的人头是有赏钱的,还能加官进爵,别和我抢!”“这是我的!”“没有头,身子也是好的,拿回去也可以对上面说,我杀林和出力了!”“这胳膊是我的!”“腿是我的!”“不行,你给我留个手掌也是好的!”    秦睦拿丰国太子的人头拿的很快,几乎没费什么吹会之力,他们到商镇的时候前线传来了消息,丰国拿走了乾国林和的人头,现在丰国的太子爷正在大宴宾客,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压根就没用什么技巧,仗着武力高深,摸到了丰国太子寻欢作乐的帐子,在他们所有人的注视中,冲进帐子割了人头就跑,她要立刻回去亲眼看,林和死了没有。    红着眼睛,一手提着人头,一手发信号的向外撤,撤出来后,郑启连连道好,有很多人才刚刚进营就撤了出来,极大的减小了人员的损失。    郑启也听到了许多风声:“林和,林和他……”    秦睦转头出声阻止了他:“郑叔,我要亲自去看。”    他们在半道上碰到了成国的支援军,一道前往长平。    秦睦骑的最快,越过了成国将领和郑将的马,然而,没有人责怪她。    长平城外,看到成国的大军,听到了他们太子死了的丰国士兵们四下逃散,其中有一个掌军旗的士兵扔下竿就跑,秦睦一眼就看到那串在军旗上方的是——林和的人头。    秦睦翻身下马,把丰国太子的人头随手一扔,就向那面军旗倒下的方向跑去,她这一生,从未如此坑坑绊绊的跑过,随便一个尸体都能绊倒她,仿佛她希望离那颗人头越远越好,那她就可以否认那不是林和。    终于跑到那里了,秦睦再也忍不住,跪在血地里,抱着林和面目全非的头,号啕大哭,像是要掩盖住秦睦悲伤,昏黄的天空,下起暴雨,秦睦在雨里跪了好久。    对于所有人来说,    长平第六天,乾国胜!    对于秦睦来说,    长平第六天,林和——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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