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子桑……我们会赢吗？” 雅子愣了下，以为黑子野担心的是一会儿的战斗，于是她放轻松语气，安抚道：“放轻松，现在可不是瞎想这些的时候。你要相信晋助他们的判断。” “不是……”黑发的少年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他垂眸看着，纠结着要不要将真实的想法说出。好半天都没有等到下文，就在雅子以为黑子野不打算说的时候，就听到少年佯装平静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我们会赢得这场战争吗？我们……真的能将天人赶出地球吗？” 雅子不明白黑子野为何突然这么问，她还以为攘夷军内部要么从不思考这个问题，要么就是坚信胜利属于己方。 “……雅子桑又是因为什么而上战场的呢？” 心底一震，雅子压住想要看向黑子野的冲动，装作不甚在意地回答：“家国大义，功成名就……上战场的原因无外乎就这么几种。” “……但是，无论哪一种都是希望赢得这场战争的吧。如果我们所做的其实不被大家所期待，那还有赢的可能吗？如果注定无法获得胜利，那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黑子野关心的显然不是她上战场的原因。意识到这点，雅子心下一松，心思流转间，已经从刚刚黑子野的一通话中猜出了他的用意。 “你是有了什么决定吗？是打算离开吗？” 被猜出心思的少年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撇过头去，犹犹豫豫了好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前听到了一些传闻和言论，想了很多，心里乱乱的，然后被坂本大人注意到了，再之后就收到了帝x中学篮球部的邀请。我想，继续这样下去果然还是不行的吧，所以——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离开。现在，仔细想想，我就这么消失不见，大概也不会有人觉察到吧。” 雅子挑挑眉，一点也不惊讶。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高杉或者鬼兵队中的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不会像她这样反应平静吧。 “别那么悲观，其他我不敢说，但至少高尾他不会受到你这种特殊体质的影响。至于你问的问题——”伸手将耳边的鬓发拢到耳后，雅子眨眨眼，之后的语气中少了点轻快多了份严肃，“与其说是这场革命不被期待，不如说是发起革命的人并不认为民众的支持是必要的。他们看到软弱，抨击麻木，继而否定群众的力量。革命只需要有志之士，而将无知民众排除在外。” 始终对着瞄准镜的那双茶色眼睛，嵌在里面的瞳孔不自觉慢慢放大。 月色，高墙，坚固的铁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冷冷的月光从唯一的窗户照进来，落在青年消瘦的身躯上，也落在他身后不远的女孩身上。 温和低沉的声音响起，穿过时间的夹缝，与少女清冷的声音重合。 “——革命只需要有志之士？显然不是。民众并非丧失血性，而是缺少激起他们血性的因素。也许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也许只是一个人的牺牲，也许是其他。然而，无论是什么，我都愿做第一人。” 身旁太过专注的目光终于引得雅子忍不住侧头看了过去。 “别这么看我，以上言论都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恰好当了一回听众。” 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所以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 “那这个人后来——” “死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无人知晓。” 被捕，秘密处死，所做的一切被刻意淡化抹去，激起的小小火花也最终熄灭。雅子在心底淡淡道。 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一声轻不可闻的道歉—— “对不起。” 有什么从心湖上划过，想要探寻时却又消失不见。目光微闪，雅子扫去心底奇怪的感觉，将全部心神再次放到了镜目圈住的那一方小小世界上。1秒钟，2秒钟……时间缓慢地推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有骚动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雅子和黑子野呆着的地方恰好能将通往城门的主干道尽览眼底，但是再往前的地方就是视觉死角了。又是十几分钟过去，喧闹声从城门的方向传来，间断的枪响夹杂着其他声音，由远及近。即使看不到具体情况，雅子也清楚战斗已经打响。 “是敌人的增援，不过人数并不算多。” 看到有天人士兵从另一方向奔跑过来，黑子野偏头看向雅子，征询她的意见。虽然敌人的增援不多，但他们的武器装备却比攘夷军好多了，一旦正面开战，一时僵持不下，等到敌人缓过劲来，对他们将会非常不利。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按下，紧接着便传来雅子冷静的声音：“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十几分钟前，由高杉和桂带领的攘夷军根据黑子野传递出的消息，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城内，而守在城门的天人军队还来不及通知总部就直接被他们一窝端了。当驻留城内的天人高层收到消息的时候，城门已经被攻破了。 攘夷军势如破竹，很快就占据了几条主干道，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遇到了阻碍。姗姗来迟的天人军队支援虽然人数不多，搬来的大火力武器却硬生生将攘夷军逼退到了掩体后面。 时间拖得越久，对攘夷军越不利。这一点对峙双方都明白。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子弹精准地没入敌人的头颅，将其中一个操纵大火力武器的天人杀死，压制攘夷军的火力线瞬间破开了一个大缺口。这之后还有想要接替那个已死之人的，却都被拦在了通往那里的路上。 “雅子桑，另一个人的位置不好确认。” 在雅子狙杀完第一个目标后，黑子野就转而寻找另一个棘手的敌人了。只是，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真的有实力有经验，另一个敌人选择的地方恰好避开了雅子的狙击区域。目镜中只能看到不断喷射出的火舌，根本看不到控制它的敌人。 “你守在这里。我去那边看看。” 放下枪，将其反背到背上，雅子往后退到黑暗中，离开这里去寻找合适的狙击地点。 纵横交错的小巷子如同迷宫，如果不是在这片区域长住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特别是在晚上，笼罩在黑暗里的房子个个都长得一模一样。因为之前来踩过几次点，所以雅子能够基本辨别方向，在观察了几处后，她一点点缩小区域，最终选定了一个地方。 前进的步伐突然停住，凝神去听，有杂乱的跑步声传来，由远及近。雅子想了想，后退几步，整个身体贴在一侧的墙壁上，隐没在黑暗中。 没一会儿，一队天人士兵就出现在了巷子里，人数不多，但单看每个人身上的装备，却比之前支援的那一批要精良的多。 “派人去通知司令部了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领头的狼头天人指了指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命令道：“你——去通知司令部，其他人跟我走。” 被指派了特别任务的天人士兵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其余人也都转身跟上他们的队长。一切都很正常，直到—— “唰——” 一阵风吹过，军靴恰好踏在光与暗的分界斜上，短暂的停顿后，大量的鲜血从颈部喷涌而出，飞溅到地上墙上。惊觉不对劲的其他天人迅速回身，然后都在刚刚拔出武器的瞬间就被击杀。 “你……”唯一架好武器的领头天人，发出的两下攻击也被躲开，最终落得和他的部下一样的下场。 这支天人的精锐小队还没上战场，就被人偷袭全灭在了路上。 先发制人，一击必杀。 甩去刀刃上的血迹，归刀入鞘，雅子绕过地上的尸体，继续朝定好的目的地赶去。 天人军队没有抵抗多久就溃不成军了。太晚赶到的支援，又被隐在暗处的敌人击杀了重要的火力源，以及迟迟没有赶来的精锐队伍，这些都是他们输掉这场战斗的原因。 尽管赢了，但是高杉和桂并没有舒展眉头，因为这场战斗真正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我们找到地方的时候，人已经跑了。” 开战后不久，高杉就临时下达了命令，让高尾先带一个小队去搜寻敌人司令部的位置。遗憾的是，当高尾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整个司令部已经人去楼空了。 在距这不远的地方就有另一座同样被天人联军占领的城市，逃跑的司令部队一定会去那里求援的。如果真让敌人取得援助，那么他们的计划就彻底崩盘了。 “让我和黑子野去吧。”就在高杉他们陷入沉思的时候，雅子主动提出了去追踪敌人，“从侦查和战斗力两方面看，我们都是最适合的。如果发现敌人踪迹，也能一个人继续盯着，一个人回来通知你们。” 雅子说的很有道理，在现在战力消耗不大的一群人里，他们两是最合适的。没有人会拒绝这个提议，所以高杉只是犹豫了下便同意了。 抬起的手在伸向雅子的瞬间还是转了方向，变成了双手抱胸的姿势。眼底似乎有暗流涌动，最终，从口中说出的也只是一句—— “你们小心。” 等到雅子和黑子野离开，高杉和桂就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了，而高尾也被跑到另一边的队员叫走。 “队长，这不会是你做的吧？太厉害了！” 人还没到就听见自家队员吹捧奉承的声音，高尾摇摇头，转过拐角，入眼的就是巷子里倒了一地的尸体，以及站在尸体边一边工作一边啧啧称赞的队员。 “别乱拍我的马屁，小心拍到马腿上。这当然……”随意扫了几眼，高尾心中快速筛选着，很快就锁定了干这事的人。然而，他刚想解释清楚，一道灵光突然划过脑海，他下意识地就改变主意，承认道：“这当然……是我做的。要不然你们以为是谁。” 那个队员也没在意，只是又一次表达了对高尾实力的赞叹，然后就结束工作离开了。等到人走没影了，高尾立马蹲下身翻看起了尸体。 “不会吧……” 尸体上留下的伤痕并不多，仅在颈部和手腕，高尾却觉得有点熟悉。这样的手法，他也只在很久以前见过一次，因为太特别，所以至今仍有印象。 “我记得雅子之后就没上过剑道课了啊……就算上过也不应该——老师不会是给她开小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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