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二）

烟火绽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祭典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看向被五彩的光芒不断照亮的夜空。“真漂亮啊！”人群中间或传来这样的赞叹声。　　松下村塾的六人组在游玩中都陆陆续续分开了，此时，桂和松阳老师正站在街道上，抬头看着远方天空不断升起落下的烟花。　　　　“老师，我们要找个地方看烟火吗？”　　　　“小太郎想要的话，可以哦！想必银时他们也正在找或者说已经找到合适的地方了。”　　　　正如松阳老师说的那样，银时也好，其他人也好，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往自认为最佳的观看点走去。高杉和雅子是最先从祭典的街道中出来的，因为不像银时热衷于庆典上的甜食，又比较期待烟火大会，他们早早就开始往神社的方向逛去。　　一路上，高杉一直拉着雅子的手，一开始是担心在祭典上走丢，后来则是心照不宣的默认。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等到他们踏上通往神社的石阶时，已经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牵着的手没有松开，高杉走在前面，他的步速特地放慢了一点，好让雅子能够跟上他。上山的路比较长，但距离烟火大会开始还有一会儿，所以他们走得并不急，只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木屐的带子突然断裂，雅子踉跄了一下，在摔倒前被高杉及时扶住。报废了一只鞋肯定是不能走了，雅子光着一只脚做在台阶上，仰头对站在身边的少年说：“这里已经足够高了，也没有人会来，就在这里看吧！”　　　　高杉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他往下走了几步，然后侧转过身对雅子说道：“我……”　　　　烟花突然炸响在天空，将高杉后面的声音淹没。雅子抬头望着那不断亮起又暗下的天空，如流星一般灿烂短暂的生命，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丽奇景。　　“这样也不错呢……短暂绚烂的也许比永恒更有趣吧！不过……如果每年都看的话，说不定也会看腻呢！”　　　　“不是一尘不变，所以不会看腻。”　　　　雅子闻声收回视线，她看着半蹲在眼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一抹疑惑。　　　　“我背你上去。”　　　　“啊？”雅子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晋助。这里看到的已经很美了……”　　　　高杉没有动，他偏过头看向雅子，烟火之下，背光的脸上，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凝聚着雅子从未见过的执着与温柔。他开口道，平稳的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会让你看到比这更美的……所以上来，我背你。”　　　　雅子知道在这方面，她是拗不过高杉的，所以也不再拒绝。　　　　双手绕过颈窝圈住身前的少年，雅子将头靠在自己的臂弯，然后她感觉到一股稳重又让人心安的力量将自己托起。高杉的手绕在雅子大腿偏下的位置，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少女能够轻松地趴在他背上，不至于滑下去。　　　　“晋助，不会太重吗？”感觉到少年的步子稳健，速度也不算慢，雅子忍不住问道。　　　　“一点也不重，”停顿了下，高杉又补充了一句，“比昨天帮老师搬的米袋轻多了。”　　　　雅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半开玩笑说：“晋助君，你这样对女孩子说话，未来可是会没有女人缘的哦！”　　　　被调侃的少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久到雅子以为他真的不打算回应的时候，少年闷闷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雅子偏过头，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少年柔软的发丝，以及那轮廓好看微微泛红的耳朵。　　树林间吹来凉爽的夜风，紫色的短发和蜂蜜茶色的长发在空中交错。少年相对偏高的体温，隔着薄薄一层浴衣传来，但雅子却一点也不觉得热。　　　　——第一次觉得通往神社的路有点短。　　　　“小心。”　　　　将雅子安全送到神社后，高杉也在她的身边坐下了。从神社所在的高度，雅子不需要仰望就能将烟火大会的全景收进眼底。一半是绚烂夺目的光影交错，一半是亘古不变的星空璀璨，短暂与永恒的美在这辽远的穹顶之上融汇成足以震动人心的景色。　　　　“谢谢，让我看到这样的美丽。”雅子双手撑在高一级的台阶上，身体往后仰，视线没有离开天空，“没想到晋助你会找到这样的地方。”　　星空与烟火同时出现，这样的机会肯定不对，能够发现这样的美景，雅子觉得高杉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以前被罚到神社里思过，那天刚好有烟火大会，所以就看到了。”　　　　这是雅子第一次听高杉提起加入松下村塾前的事，她曾经听桂说过，高杉是和家里人断绝关系，然后成为松下村塾一员的。　　　　“……被阶级观念束缚的人，不得不向你根本连一眼都看不上的人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与其继续被这样迂腐的思想恶心，不如早早就撇开关系。”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高杉眼睛里的光芒慢慢变得暗沉森冷，就连嘴角的笑容都变成了尖刻的讽刺。　　　　“我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你的经历。”雅子垂眸很认真地在思考，没有父母亲人观念的她并不能感同身受，“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所有的言语行动都是依靠自身意志发出的。虽然没什么现实经历，但仅从我所有的认知出发，父母引导孩子，却并不能干涉孩子。走什么样的路，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如果晋助已经决定好了，也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那么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你，也无法阻挡你。”　　　　雅子不知道她这一段话被高杉脑补成了另一个意思。以为雅子的经历非常艰苦凄惨，高杉欲言又止，最后尽可能用不太伤人的话问道：“雅子你以前是生活在哪的？”　　　　——唉？现在难道不是在讨论晋助你的过去吗？　　被高杉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雅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拿玉木文之退的侄女的身份来胡编乱造，还是一言不发用沉默来避开这个问题。总之，绝不可能把天照院的事情搬出来说。　　　　烟火大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在约定地点，松阳老师带着桂和银时、凪碰头，但唯独不见高杉和雅子。祭典上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看着熄了一大片的灯光，松阳开始有点担心两人。　　就在松阳打算留下银时三人，自己去寻找高杉和雅子的时候，远远的从另一条路上走来了他们迟迟没有等到的人。　　　　“呦，矮杉，你们这是跑到哪里去了？是找没人的地方滚草丛了，还是上厕所掉河里去了？”看着脸上烦着可疑红色的高杉，银时凑到他跟前低声八卦。　　　　高杉狠狠瞪了眼银时，没理他，然后回头对老师解释：“老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雅子的木屐带子断了，我们去找地方换鞋，所以回来晚了。”　　正如高杉所说，在烟花放完后，他又背着雅子从神社那里走下来，两人去找地方解决雅子鞋子的问题了，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晋助做的很好哦！你们没事，老师我就放心了。”　　　　夏日祭的最后，伴着虫鸣和萤火的微光，松阳像过去每一次出游回来一样，带着松下村塾的五个少年少女走回了属于他们的永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