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

何晓苳对自己选择的演员十分的满意。　　镜头里，云幺端着木盆往河道边上走，刚下过雨的泥路很滑，少女走得谨慎又小心，她低着头，嘴里还哼唱着一段小曲儿。　　在她身后，阿庆猫着腰，躲在树林间，偷偷地看着云幺。　　这个镜头拍完，导演把两人喊过来讲戏。　　下一幕要拍在水下的戏。　　青苔湿滑，云幺一个没注意，滑到水中。少女惊慌失措，大喊救命。躲在暗处的阿庆一个飞身纵跃，跳进水中就她。　　这个镜头很难把握，就要凸显整个情节的紧迫感，又要保证演员的表情到位。是以，在拍摄之前，导演叫上两位主演仔仔细细的讲了几遍。　　三人围在一起探讨细节，徐焉忍不住干咳起来，看向秦姿想要喝水。秦姿看见她的手势，跑进休息室。　　休息室内此时只有魏影在看剧本，见到秦姿匆匆跑进来，先一步问道：“怎么了？”　　“小焉要喝水。”秦姿跑到徐焉的位置，翻来翻去只找到一只空空的水瓶。魏影见了，拿过自己面前的水递给她，“刚开的，还没喝过。”　　秦姿没有多想，道谢后又跑出去。　　这一次的景搭在山里，剧组也只在一块平地上搭了几顶帐篷，用作艺人和工作人员的休息室。由于带的帐篷数量不多，几位主演是共用同一间休息室。　　从休息室跑出来，又是一段路程。　　徐焉接过水喝了两口，觉得嗓子终于舒服了一点，这边也快结束了，便跟着导演的脚步，找到既定的站位点。　　方南苏跟在宁迁身后念叨了一路。　　“宁总，小姿姐在这儿呢，你怎么能不着急。我盼得《浮生旧梦》都播完了你才探班，你要再没动静我就要自己过来了。”　　“噢，那你自己过去吧，我还有事。”宁迁脚步一顿，幽幽地开口说道，转过身就要往回走。　　方南苏连忙揪住他的胳膊，“我说着玩儿呢，你别真走啊，你不在我怎么敢过来找她。”　　这话确实是真话。　　就连跟着宁迁，男人也是带着一顶棒球帽，脸上还戴了面口罩。一路走来，回头率不要太高，似乎被人称某位来探班的明星了。一路走进剧组，偶然遇见几个演员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随便拉了一个人问路，才知道徐焉他们去了河边。宁迁走得比较慢，方南苏实在看不过去，连拖带拽将人拉走，可谓是健步如飞。　　　　机器人员已就位，徐焉站定后，随着导演的口令，探出右脚，踩在布满青苔的石头上，脚下一滑，圆木盆被抛开，徐焉挣扎两下，落入水中。　　原本这一段就是落水后云幺拼尽全力挣扎和呼救，导演从摄像里看着眼前的画面，满意的不得了，很真实。　　徐焉觉得不太好，她完全使不上力气。从落水开始，她感觉周身的力气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挥开的手臂都是软绵绵，一不小心就呛了口水。　　呼吸困难起来。　　她挣扎着大声呼救，周围的人却没有反应。　　“救命，救......我......”　　人群依然没有动静，好在吕志朝着这边跑来，一看见他，徐焉立刻喊道：“吕志，快......”　　这一声“吕志”，生生的将刚才的意境打破，有不少工作人员忍不住吐槽，“居然念错台词，不会要重来一遍吧？”　　吕志也愣了下，他看向河里挣扎着上下翻腾的身影，脸色一变，“不好，是真的溺水了。”　　他跳进水里，一遍冲那边的人呼救，一边朝着徐焉游了过去。　　方南苏尚未走近，就听见前方人仰马翻，隐隐约约听到“徐焉”“溺水”，心下一慌，一个瞬移冲到河边。好在其他人也没注意到他不可思议的速度。　　方南苏跳进水里，也朝着徐焉的方向游过去。　　在河里的吕志多次试图靠近她，却总被水浪推开。　　方南苏速度很快，他冲过去时，徐焉已经没有挣扎了，正往水下沉去，被男人一把勾住手臂往回带。　　好不容易上岸，人群猛地围了过来。　　宁迁立即上前疏散众人，男人抱着徐焉快步上岸，将她安置在平地上，低下头做人工呼吸。　　借着这个动作，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给她为了一颗药。　　没多久，徐焉咳出声，偏头吐出刚刚呛进肚子里的水，在场的人不由得松口气。　　不想，徐焉吐完之后，就昏了过去。　　方南苏立刻抱她上车，驱车赶往医院。只有他明白，女人躺在后座上，沉沉的睡着。那颗药，足以让她安睡大半天。　　宁迁的车被开走了。没办法之后搭上秦姿的车，山路蜿蜒，宁迁在这样的弯道上，依然开得飞快，秦姿揪着安全带，恨不得冲到徐焉面前，也没多说什么。　　徐焉这一觉睡得很沉，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声音靠近她耳边，“不怕，都过去了，焉儿。”　　这个声音很耳熟，可她在混沌之间，又记不清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那人离她很近，忽然间她记起了他。但她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这个人给自己留有太过深刻的印象。　　鼠尾草先生，是你吗？　　再次见到方南苏，秦姿有些意外。　　男人蹲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就像是找回了心爱礼物的小孩，专注的神情害怕就一秒就要失去。　　她扯着宁迁的衣服，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宁迁朝着里面看了一眼，两人转身走到医院走廊一角。“我也不是很清楚，南苏大概在躲着徐焉。”　　“为什么要躲？小焉这段时间都闷闷不乐的，既然两个人都是彼此在意的，为什么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男人摇摇头，沉默。　　徐焉觉得自己身处花海中央，四周的空气都带了淡淡的鼠尾草香气，温和地将她包裹起来，飓风奈何不了它，烈日也穿透不过它，她想睁眼看看周遭的风景，却被一面黑幕挡住视线。　　方南苏守了她许久，看了时间才发觉大概是要醒来，立刻就要离开。右手搭在门把手上，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收回目光，开门，离开。　　秦姿拦住了他。　　“你又要走了吗？”　　“嗯。”　　女人仍是不放他离开，“为什么？”　　他没有看她的眼睛，反而偏头看向不远处那面白色的墙，“小姿姐，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女人还想说话，宁迁却拉开她的手。他说：“好了，别问。”　　男人低声说了声“谢谢”，匆忙离开。　　秦姿一直追随那道背影，又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拳打在男人的肩膀上。　　宁迁吃痛后退一步，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徐焉醒来了。她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头去，就看见秦姿推开门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宁迁。　　恍然间，她记起彻底昏过去之间，有人在绝境中拉住了她。　　“你们......还有人来过吗？”　　秦姿咬了咬唇，犹豫着没开口，宁迁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就我们两个。”　　“噢。”　　徐焉低着头，缩进被子里，像是相信了他的话。事实上，被子里仍然残留着那人的味道，很淡，如果不是太过熟悉，恐怕是不会注意到了。　　这个味道，不可能属于宁迁。所以，她才会问是否有其他人来过。　　听到宁迁的回答，更加确定了那个人的存在。　　是......他吗？　　过了一会儿，徐焉才平复好情绪，缓缓地讲述意外出现的那一幕。　　秦姿激动的站起来，不敢置信道：“你说，你下水后，全身都没了力气？”　　宁迁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眉头紧锁。　　“对，”徐焉肯定道，“而且，我试着挣扎，想要游回岸边。”她看着秦姿，“小姿，你知道的，我是会游泳的。”　　“我记得，你有说过。”　　“但是我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脚，不让我离开。”　　说到这句话，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感觉后颈一凉，心里头更是发慌。　　宁迁先开口，“有没有可能是被水草缠住脚？”　　“不，我敢确定，有人拉住了我的脚。”　　宁迁心里说不出的怪异，趁着另外两人没注意，给方南苏发去了简讯。　　与此同时，方南苏也找到了当时水下的另外一人。　　吕志看着无端把他叫住的男人，认出他正是救了徐焉的那人，“你找我，是想问徐焉？”　　“对。”　　“我不知道，我下水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脱力了，当时的水流不急，我以为很快就能将她救起。可是......”年轻男人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讲下去。　　方南苏追问道：“什么？”　　吕志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也许你不会相信，当时水下有另外一股力量，将我推开了。”　　就在这时，方南苏收到了宁迁的短讯。　　他不由得猜测着，水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