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睑,扒着眼前盘中的素菜,这山中是不许开荤的,因为少昊觉得即使身为神仙,也不能剥夺一个动物的生命,去食其肉。只是苦了萼华,在人间的时候,早已经尝遍了人间至味,在这里却要青菜萝卜的一直吃下去。 三师兄广灵子看着皱眉,没怎么吃的萼华,关心的问道:“师妹,是菜不合你的口味吗?你喜欢吃什么告示三师兄,我明天给你做。”大家都停止了吃饭,看着萼华。萼华的脸皮红了一下,好在是狐狸的面相,倒是没有当众出丑。少昊也饶有兴致的盯着她,让她压力倍加,在心里暗道:“看来脸皮还真是需要练的,这不,几天不练,脸皮薄的居然架不住几个男人的目光,哎,什么时候,我这么不济了,想当年,可是看遍天下美男子啊,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她故做镇定的抖了一下前爪,道:“菜很美味啊,我生前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三师兄您的厨艺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改天有时间的话,一定向您多学学啊,还望您不吝赐教啊,呵呵。”说我这些的时候,萼华都有些鄙夷自己,这么假的话,听起来倒还真的是言辞恳切。 她笑着看了一下众位,大家的头上不约而同的掉了三根粗线,只有三师兄沉浸在被赞美的喜悦中,因为已经有近千年他没有被赞过了。大家面色都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容,只听少昊揶揄道:“萼华,真是可惜了这幅口才。”他的眼瞳里如宝石般夺目,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这是一种妖而不媚的美,不是轻浮的,亦不是柔美的。就像阴郁的天气里依稀飘来的雨意,有一种古朴的没,一种沧桑的美。他的口气里没有嘲讽,仿佛在静静地的陈诉一件事实,他如蓝天的眸子里,映出白色的身影。依稀的笑意中,他接着道:“无论多少世,无论你是什么样子,这一点你始终未变过。” 几位师兄,早已经听出了少昊的言外之意,他知道她,知道她的一切。女气的兼十分八卦的二师兄古松子禁不住好奇的问道:“师尊,萼华师妹究竟是何来历,您能给我们讲一下吗?”大师兄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这个二师弟,这么多年来还是这么浮躁,还是那么不会看师尊脸色,如果师尊要说的话,早就说了。他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古松子的脚,可这棵情商很低的柳树,又反应很是迟钝,大约是踢的不够狠的。 其他的几位师兄弟,亦是暗自心惊。少昊对着古松子笑了,这笑意融化冰雪,着笑意倾城倾国,古松子也酣然一笑。少昊的笑意停了,他斜飞入鬓的眉,微微的轻佻,显示了主人隐忍的怒意。他只是斜向头问了云中子一句:“你书房的纸墨笔砚充足否?”云中子点点头。他的目光缓缓的停在了古松子的笑脸上,温语道:“古松子,抄一千遍老子的《道德经》,三天后交予我,完不成加倍。要是哪个人敢帮忙,就同罚一千遍。”他轻描淡写间,又恢复了笑睥睨苍生的笑意,横扫了一下唏嘘的众人,飘然而去。 大师兄遥遥头离开,三师兄,收起了碗筷碟子,而七八师兄拍了拍那个倒霉鬼的肩膀,道:“三师兄,节哀,这种事情我们有心无力,你这三天还是不眠不休早点完成任务吧。”萼华看到了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三师兄,心中暗自好笑。她管他呢。她等一下还要去后山探秘呢。 过了正午,大家都是倦倦的,各自回房休息了。两人并一畜生踏着细碎的日光走进了后山的那片乐园。晚春的太阳照在身上懒洋洋的,碧蓝色的天空中偶尔飘着朵朵洁如羽翼的云彩,微风中飘荡着花儿的清香,抬眼望去,及膝的蒿草一望无际,中间隐隐约约地有着被人为踏出的一条羊肠小道,碧草,蓝天,繁花,清风,三人只觉得心神为之一爽,自在飞花轻似梦,这一幕幕,难道真的是一枕黄粱美梦吗?这里,也是极好的,萼华在这一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师父除了冷峻桀骜外,大约秉性还是不错的。师兄们,都还对自己很照拂,起码不用再勾心斗角,没有自我的活着。这天,不还是很蓝吗?原来,换了一种心境,世界或许都变了。 两童子并一白狐就这样雀跃的跑着追逐着,不断的嬉闹声,斗嘴的声音。八师兄灵灵说道:“师妹,这山中好玩的地方多着呢。有时间我一定带你玩遍全山。”还没来得接嘴,一旁的七师兄宝宝面带嘲讽的道:“瞧你那点出息,还全山呢?这天地这么大,你就准备在这个山上老老实实呆一辈子啊。五湖四海,碧落黄泉,我们怎去不得呢? 不说远的,就说这玉宇苍穹吧,不比我们这山好上很多倍吗?当年,天君为师尊划分府第,被师尊婉言相拒。不知道师尊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看上了这个鬼地方,不近人世,不近天庭。漂浮在半空中算是个什么意思嘛。”他嘟囔着嘴,抱怨师尊的舍人烟而求清净。他本是孩子心性,贪图的是热闹的人群,琼楼玉宇,雕梁画壁,而不是这冷清的无忧山谷。 萼华的脑中浮现了他的影子,她还记得他修行的手指由于过度瘦削,指节凸起,修长的手,有淡蓝色的青筋,这是一双很白净的手,他曾经抱着它,抱着她的狐狸之身。隔着厚厚的皮毛,她依然感觉到那只手的力度,一双遒劲,带着温度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它的毛发。 也许,他是生性疏离吧。她问道:“他究竟是怎样想的呢?他有怎样的故事呢?”她抬起眼,期许的看着他们两个。 灵灵一怔,叹气道:“其实很早的时候,师尊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是习于玩笑的,是风流自赏的。他年轻的时候,颇多红粉之厄,只是,人在江湖,逢场作戏是难免的。他并不交付真心,也许,是太多的轻狂,也许是太多的女人的怨念导致后来的一个女人,成为了他一生的桎梏。”他眯起眼睛,看着很远的前方,显出了一份与面孔不相称的黯然来。 他娓娓道来那些被天君视为禁忌的,不许被议论的陈年往事。 四万年前,神魔天上人间各据一方,天君多次派兵剿之,怎奈魔之一族,不知从哪里获得了洪荒神剑昆吾剑,昆吾剑乃是盘古氏第八代始祖的脊椎骨所化凝于剑中的是盘古氏第八代始祖的精神和生机,而这股生机和精神却在天外天的力量摧退之下与他的脊椎骨完美结合,也便创出了一柄完美而奇异的剑,因其出于昆仑,因此叫昆吾剑。此剑具有毁天灭地只能,遇强则强。且魔君苍梧第二子天赋异禀,习得魔族无上秘书——天魔引,其力量已近匹敌上古之神。所以,多次的围剿中,天庭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反倒是频繁的争斗,让各路神仙颇有微词。 这场神魔之争,在悄悄地改写着三个人的一生。那个时候,少昊还很年轻,和很多血性男儿是一样的。他想为天君排忧解难,更多的是为了他喜欢的那个人,天帝的女儿——九公主玄瑛。那是他放荡不堪生涯里第一个倾心而爱的女人,那样用力的爱过,就像手指深深的掐在肉中,那种战栗的疼痛带着点点的快意在心底蔓延。也许,所有深厚的爱意,都是带着自我毁灭的倾向,虽千万人在侧,又有谁及的上她的悄然一笑? 偌大的宇宙,偌大的九州风雷,究竟有谁值得他拔剑为之一战?究竟有谁配战死他的剑下?如果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不是死便是活,如果她不曾相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战神——魔族二皇子姬云伤,那么他或许和她便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那些年,她明眸善睐,清丽无双,胜过了那些矫情的女子无数倍。最初的相见是在天后娘娘的华诞上,她于青莲上的惊鸿一舞,纯白的丝质长裙,飞扬的没有任何修饰的长发,踏着凌波微步而来,笑意盈盈。她上扬的眼角看了少昊一眼,那一眼电光火石,那一眼天崩地裂。那一刻,他金樽中的酒轻轻的挥洒了出来,他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子可以美的这样震撼,她仿佛是花中的仙子款款向他走来。他淡然的脸孔下,心中早已经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她敬酒的时候,四目相对的时候,他认真的对她说:“公主仙姿,世无其右。少昊很荣幸。”他挥起衣袖,饮尽瓮中之酒。她凝视着他,低语道:“少昊帝君谬赞了。”她那一刻离他很近,温婉的笑意中透着点点的暧昧,转身离开的时候,一笺鹅黄的纸落在了案几上,上书:“子时,紫竹林见。 筵席散去的时候,少昊已经有了九分的酒意思,他握着那张纸,踏着月色,踩在疏疏落落斑驳的树影里,款款而去。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样的相见,是怎样的一种旖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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