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之中,气氛沉重,李将军和孙副将难得不斗嘴了,一干将士站在营外,干等着。    随后,白面书生从帐中出来,神色黯然,众将领听到白面书生低道:“王爷去了。”    这话一出,帐外的亲兵齐齐跪下,李将军和孙副将跨步进帐,片刻后也默着脸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李将军的脸上还带着血痕,这场仗打得虽是激烈,双方死伤无数,可最终还是他们胜了,活擒了蛮人首领,边北之战拖了已有三年之久,如今终于可以还乡,却没想到德兴王会如此……    大冬比前几日更冷了,飘雪不断,地下已积了厚厚一层雪,他们出去打仗时还未有积雪,回来都是趟着雪回来的,毡靴上已被融雪打湿。    李将军将长/枪埋进雪中,抬头望天,脸上血滴滴下,他吼道:“德兴王走好!”    其他将士也纷纷跟上,声嘶力竭,“德兴王走好!”    这番怒吼下来,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元宁大冬,德兴王东方平凌为国献身,元崇帝追封其为“厚德将军”。同年,郡主东方祁月病故,元崇帝大悲,长安城暴雪三日。】    四年后,长安城。    “皇叔,这蚕豆我也要带些回去,回了越城,就吃不上了。”    木虞将盘中的蚕豆倒入小袋中,眼睛却一直看着楼下的说书先生。    那日东方平凌诈死,寻了个战死士兵的身子,木虞做了张面具给这士兵戴上。她写了封离别信给东方祁湛,随后就跟着东方平凌一同驾马前去越城。    当时木虞坐在马背上,手环着东方平凌的腰杆,她说了句“我觉着这有些像私奔”。说书先生经常这么说的,公子小姐双双出入,瞒天过海,共赴他乡。她和东方平凌这般确实有这么几分意味,不仅双双出入,还多了匹马。    东方平凌驾马的手一用力,马儿被勒得一阵躁动,他抚了下马背,带着安抚的意味,拉着缰绳的手也放小力道,马儿这才平静下来。    东方平凌侧头,后方的小姑娘正看着一旁的树木发愣,毡帽上的毛绒随风舞动着,毡帽里的小脸一本正经,浑然不觉方才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    下一刻,皮鞭挥动,马儿“嘶”叫一声,撒了欢地奔着。    木虞因着突然的加速,身子向后仰了仰,抱着前方人的手也收紧,耳边一阵风声中,她听见东方平凌幽幽道:“小姑娘少看这些东西。”    木虞:“……”我怕我告诉你我年芳几何,你会被我吓死。    今日是木虞及笄的日子,她三日前便和东方平凌说了今日要来长安城听说先生说书的事,可东方平凌却丝毫不表态,昨日一大早她才发现来长安城的马车已备好,今日刚好到了。    “皇叔?”    木虞听到东方平凌这么反问,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叫顺口了,改口道:“爹,这蚕豆我带回去了。”    木虞这声爹加大了声音,一旁的客人听见了,重新看向东方平凌,他们方才坐这边看见这俊俏公子带着个小娘子进来了,本以为是小夫妻出来游玩,怎么也没想到这公子是这小娘子的爹爹,一旁的客人抹了把汗,人不可貌相,不可貌相。    东方平凌倒水的手一哆嗦,衣上倒上了些水,他擦了擦,应道:“乖。”    木虞败。东方平凌早就告诉她日后就不要再叫皇叔了,他已不是德兴王了,可木虞每每要喊“子凌”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她辈分小,喊字似乎不好,可直呼其名更不好,一来会被有心之人听去了起疑,二来显得生疏冷漠。    本想逗逗他,没想到自己还被诓了,自己活了这么久,脸皮却还比不上这人,她有些惭愧。    “德兴王是个忠臣啊,为国捐躯,报效国家,人儿是个铮铮铁汉,只可惜天妒英才,就这么走了。可惜可叹啊!”    底下的人又多抓了几把瓜子,今日怕是要很精彩了。    魔咒又来了,木虞扔了个蚕豆到嘴里,果然,只要她带着东方平凌过来,这说书先生便一准是在说他的,木虞嚼下蚕豆,看向东方平凌,这人身上没被施咒,莫非是带了什么灵符?怎么能这么准?    东方平凌也听到了说书先生的话,淡定地喝着茶,彷佛下方说书先生说的不是他,一脸置身事外的高明样。    说书先生从德兴王执政来的种种事迹,说到他被追封为“厚德将军”才下场想去喝口水。    木虞拍了拍手起身,“子凌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突然从爹爹变成不明身份的俊俏公子再次受人瞩目,东方平凌一一忽视,看着那小姑娘矫健的身姿向楼下那说书先生奔去,他拿起桌上的蚕豆尝了一口,皱眉吞下,太甜了……难怪不喜欢越城的蚕豆,甜的蚕豆确实不常见了。    从鸿禧酒楼出来,两人一同走在街上,东方平凌问道:“和那说书先生说了些什么?”这小姑娘去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回来,缠着那说书先生,底下的听众嗑瓜子嗑得心急。    “没什么。”木虞看到东方平凌腰间的香囊有些旧了,扬了扬手中的布袋,“你这香囊旧了,晚间我做个新的给你。”    四年过去,小姑娘脸上稚气已脱,眉眼清冷,可说出的话却还是一贯的暖心,东方平凌拍了拍她的脑袋,见小姑娘愣住了,眼中带着笑意:“晚上是要为你上簪盘发的,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做这香囊。”    木虞这才反应过来,及笄礼还要忙活,“不弄这些也可。”    她不喜欢这些礼节,麻烦。    可还是收到东方平凌的反对,“不可,这是大事。”    木虞无奈,看来晚上又有的熬了,盘发这事,麻烦。    鸿禧酒楼,底下盼了许久的听众终于等到了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一反往常的凌厉作风,缓缓道来:“这元荣郡主与德兴王是同年逝去的,据说这元荣郡主打小就欢喜青年才俊的德兴王,听闻德兴王去了,不是病故,而是为情所伤,积郁而去啊。    可叹这年幼小郡主,慕上这俊俏假皇叔。”说书先生说完,酒楼中陷入了沉寂,他将醒木放下,看着远方,心道:小郡主可要一路平安。    半晌后,底下听众沸腾了,今日这说书先生是不要命了,元荣郡主也敢议论,还是这种言论。    听众没有猜错,第二日说书先生就去了衙门,可这次却被破天荒的放了回来,听众震惊,这次的官吏也太敷衍,这等大事竟就此翻篇。    不过,这样也好,明日又有的听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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