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醒是在冰凉的空气中醒来的。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里面的病床上,旁边,空调的冷气正往她的身上吹。    凉沁沁,透入心脾的舒服。    从她这个方向,刚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热成一片的世界,跟屋内的凉爽形成鲜明的对比。舒服地让人心生惰意,舍不得离开。    但下午还有课要上,自己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长时间,要是没有请假怎么办?    她预备下床穿鞋。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老师忽然走进来,看到张秋醒要穿鞋离开,赶忙制止:“同学,你先别急着走,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谢谢老师的好意,我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而且下午还有课……”    “什么恢复差不多,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晕倒的!”医务室的门帘被人掀开,老师挡在那人的面前,张秋醒只能看见一张臭如酸菜的脸。    “我还没吃饭。”张秋醒试图跟他讲道理。    “我已经给你打包好了。”    一晌无言。    最后还是老师受不了两个人之间的僵持气氛,笑呵呵打着退场,“同学,你刚刚中暑,估计早餐没吃,又有些低血糖。先在这里好好休息。这位男同学也是很辛苦的,把你抱到医务室里面,又顶着太阳给你跑出去买……”    “老师!”陈炎燚开口打断,“我不是出去给她买,我只是饿了要出去吃饭,她那份外卖只是顺带。”    “啊?好好好……顺带顺带……”老师明显不相信他的措辞,口气很是敷衍,“反正你们两个现在这里好好休息,等差不多的时候要上课还是要请假就看你们自己安排了。”    “好,谢谢老师。”张秋醒客气道。    老师明显是误会了两个人的关系,悄咪咪地退到了门帘旁边,在听见张秋醒的道谢以后,还大弧度摆手,指着陈炎燚道,“主要是谢他……谢他的顺便。”然后成功看到陈炎燚变脸以后,一秒匿遁。    医务室里面再次陷入只有两个人的安静,唯一重复的便是旁边空调吹出来的声音。    陈炎燚拎着一堆东西坐到了张秋醒的旁边,还是别扭地不肯说话。    张秋醒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本来打算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但在看到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    刚才被医务室的老师挡住大半个人,张秋醒没仔细去看他。现在陈炎燚刚坐在自己旁边,她便能感受到一股向上蒸腾的暑意顺着毛孔发散出来,他的脸颊通红,鬓毛处拼命流汗。    很是狼狈的模样。    张秋醒知道,多的不说,光冲他背自己到医务室这一件事,就该对他说声谢谢。    她尽量轻松开口,“谢谢你背我到医务室里面。”    “哼!”他表示自己已经接受了道谢。    “听老师说,你出去吃饭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了一些外卖回来。多少钱?我明天还……”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看到陈炎燚一脸便秘地盯着自己。    “你忘了我还欠你钱吗?”    “刚才班级聚会……”    “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词叫利息吗?刚才班级聚会我还的是本金,现在这些东西只能抵做利息。”    他说得一板一眼,张秋醒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该怎么拿话堵他。    索性沉默。    陈炎燚却有理有据地认为她的沉默是对自己的妥协。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格外明朗,亲手将绿豆汤给她打开。    “听老师说你中暑,就给你买了一碗热的绿豆汤。你先喝完绿豆汤在喝粥。”    “没饭吗?”张秋醒皱眉,中午喝粥,下午上课又不耐饿。    关于这个,陈炎燚就很有话说了,“你又是中暑又是低血糖,现在吃些清淡的东西才能恢复过来。如果下午饿了的话,我还买了些水果给你备着。”  话说到后面,音量也跟着减小下去。    “水果钱也算是利息的一部分?”张秋醒为他的反应好笑。    “那可不!”他再次回到凶神恶煞的模样,“刚才老师可说了,你是因为早餐没吃好低血糖。你早上买那么多,干嘛不吃啊?”    要的就是他主动挑起这个话题。    张秋醒垂眸,说道:“白间和刘盲不是说他们也饿吗?我只买了一人份的早餐,分三个人当然不够。”    “他们说饿,你就给吗?”    “如果你对我说饿,就算不吃,我也会给你。”这是实话,只要能完成任务,她少吃一顿早餐又没有什么关系。    支线任务如果没有按照时间完成,那么她极有可能受到脑子疼痛的惩罚。那种痛感,张秋醒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但明显,陈炎燚跟她想的不是同一个方面。    他耳垂发红,在空调旁边,也能感受到脸庞的热,“谁要你的早餐啦?我是个男人,要给也是我给你早餐!”    “什么?”张秋醒没听清楚,“明天你要给我带早餐?”    陈炎燚抬头,刚好对上她清澈的眼眸,话似乎更加不会说了,“啊?对!你明天不准反悔!”    是时候让这位无知的同桌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精心的早餐了。    *  在距离第一节上课五分钟前,高一三班已经坐满了人。    教室里面的吵嚷在数学老师进来以后,瞬间复归天地初开的寂静。    数学老师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刚成立家室,脾气还带有年轻人的冲动。下课的时候能闹能玩,跟同学打成一片;但一旦上课铃响,教室就成了他的主秀场。    谁敢在他课上作妖?    白间和刘盲也不得不放下手机,撑头发呆,他们虽然不会听课,但冲着那份烂如咸菜的成绩,还是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今天,似乎前面少了什么人。    两人默契对视,同时脱口而出:    “火哥!”    “学霸同学!”    还真是少了不少人。    火哥平素狂妄,旷课迟到也可以理解,但学霸同学……两人靠在一处,为学霸同学自从跟火哥坐在一起以后的表现而感叹悲痛。    瞧瞧,好好的一名三好少女碰到火哥以后堕|落成一副怎样让人心疼的样子。他们的火哥,果然是害人不浅。    正感伤间,他俩便看到两个身影同时从后门出现——一男一女,女的苍白脆弱,男的一脸不耐。    除了学霸同学和火哥以外还能是谁?    他们继续趴在窗户上偷看,火哥明显是想直接走后门,但学霸同学不知道对他说了句什么,火哥又不得不转身跟在她的后面。    “报告!”一道清冷的女生在前门响起,后面跟着的是陈炎燚拖长调子且慵懒地,“报告——”    上课铃声恰好此时响起。    数学老师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继续忙碌自己的板抄,“我记得之前跟你们说过上课五分钟前就要在教室里面坐好。迟到的理由是什么?”    陈炎燚转头没有看向教室,舌头抵着牙槽,摆明不想说话。    数学老师不急,风扇在教室里面,他没什么好怕的。    最后还是张秋醒开口,“老师,我睡过头了。”    数学老师看了她一眼,“下次注意。”然后冲着站在张秋醒后面的男孩问道:“你呢?”    他不搭话。估计是气张秋醒没有说实话。    但撒谎也是因为张秋醒有自己的考量——他们本来一起到教室里面就够让人浮想翩翩了,如果在实话实说刚才两人呆在一起,就算没什么,也保不齐人家不会说什么。刚才走到后门的时候,她没答应陈炎燚一起从那里进去,就是想一个走前门一个走后门,不会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    可谁知道张秋醒刚开口拒绝,陈炎燚就立刻拐了个弯跟着她走到前门。    现在他被卡在教室外面,张秋醒也是不想管他的。    但一想到刚才他为自己忙前忙后,不管也实在说不过去,张秋醒干脆一咬牙道:“老师,陈炎燚刚才是去上厕所了。”    走廊暑气很大,不远处可以听见知了单调的叫声,一声堪比一声冗长。张秋醒咬咬牙的动作尽数落到了他的眼睛里面,陈炎燚望着比自己要小一个头的姑娘楞了楞。她穿着透明的短袖校服,身形薄弱,像纸片人一样一吹就破。    陈炎燚还可以清晰记得当时她在自己身上有多瘦多小,没有料到,这个姑娘竟然会在自己的面前挺身而出。    她在顾虑什么,陈炎燚现在多少是知道了。    老师将教案放在讲台桌上,笑道:“你们同桌两个也真是有意思。一个午睡过头的竟然知道另外一个上厕所迟到的?张秋醒,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你在厕所里面午睡完以后刚好碰到了陈炎燚从隔壁出来啊?”    教室里面传来波浪般一阵一阵响亮的哄笑。    她咬牙,万分后悔自己刚刚错到离谱的那个决定。更让她后悔的是,那个没有良心的魂淡,竟然也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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