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无垠天空上,悬着火红的骄阳,宁州城西的夏宅中,那火红的月季应着火红的骄阳,一簇簇一丛丛,花开不败。    夏府花厅,夏家一家人围坐在桃花心木的桌椅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原是中湄到了升学的时候,众人正拿着宁州各个学校的招生简章出谋划策。    天气本就炎热,夏中湄又被父母哥哥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更是觉得头疼,忽然捂着脑袋叫起来:“都别说了!你们吵得我头都痛了,我看就去考宁华大学吧,劭南哥哥教书的学校,不会错的!”    夏中昱敲了敲她的脑袋讽笑道:“就你这样不学无术的,还想去考宁华大学,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中湄气得直跺脚,嚷道:“妈!你看哥,又欺负我!”    夏太太手里摇着把洒金绢的蕉叶形团扇,见状便笑着把扇柄对着中昱轻轻一打,道:“你呀你,成天和你妹妹拌嘴,有你这样做哥哥的么?”    夏先生也帮腔道:“昱儿,湄儿是你妹妹,你应当多鼓励,怎么老这样打击她。”    中昱瞪起眼道:“嘿!我说了句大实话,你们倒轮番来攻击我了,湄儿肚子里有多少墨水父亲母亲还不清楚吗?”    这话倒说得夏家夫妇一阵沉默。他们一双儿女,中昱像他父亲,从小喜欢看书识字,是个斯斯文文的学问人;中湄却像她舅父薛元帅,从小喜欢舞刀弄枪的,越大越不像个女孩子。    这在这时,慧因挽着沈涵初往这花厅里走,远远地就传来她高亢的笑声:“小中湄,都好几天了,你可选好学校了?”    中湄眼睛一亮,笑着迎了上去:“慧因姐姐!”    慧因说着已到了他们面前,夏太太忙笑着招呼,一面吩咐下人道:“赵妈,快把那蜜瓜再切上几盘来。”中昱倒是因为一家人都在,不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亲昵,只与慧因相视一笑,道:“你来啦。”    慧因看了看桌上堆着的一堆简章,道,“中湄,这些学校,都有各自的长处;你可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学问?比如文学、哲学,亦或经济、法政?弄明白了自己的兴趣,才好抉择。”    中湄一愣,只是摇摇头。    慧因又问:“那你为什么想考大学呀?”    中湄撅嘴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有学问,就我没考大学,岂不是矮一截了。以后呀,还不得天天被我这个哥哥揪着短处嘲笑。”    中昱在后面叫了起来:“诶!你可别赖我啊。”    慧因噗嗤一笑,道:“那依我看呀,这圣兰女校最适合你了。你看,我把你沈姐姐带来了,你沈姐姐兼着圣兰女校课业,正好可与你说说那学校的情况。”    中湄的目光便扫到沈涵初身上。    这便与劭南哥哥的订婚的女子?中湄一双铜铃般的眼直望着她,带着几分敌意。    沈涵初见到中湄,便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自己居然还吃一个小女孩的醋,原来在乎一个人,竟会这样的胡思乱想。此刻想来不觉得好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中湄眼神里的敌意。她近来太幸福,沉静在幸福里的人往往是迟钝的,因而看谁都是可爱的。    沈涵初接着慧因的话茬道:“圣兰女校是外国人办的教会学校,除了外语上的要求稍高些,入学考试倒是不难。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拿些考试的资料来。”    夏太太听了,十分高兴:“那可麻烦沈小姐了。”    慧因道:“这圣兰女校可是专门培养名门淑女的地方,宁州城里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想着法子把女儿往里面送……” 她顿了顿,接着打趣道,“咱们中湄既然对各科学问没太多的兴趣,只需在里面安安稳稳地待上几年,出来便能觅得一个好夫婿。”    夏太太一听,更是高兴了:“那真是太好了,湄儿这孩子从小跟着她舅父,舞刀弄枪的,哪里还像个女孩子,我真是怕她以后嫁不出去。这学校好,是得把她关里面好好学学怎么做个淑女!”    “妈!”中湄红着脸,拍着桌子叫起来,“你越说越没边了!”    夏先生陪笑道:“都是自家人,说说有什么关系的。”    这是,赵妈捧了几盘黄澄澄的蜜瓜进来,往桌上整整齐齐地一摆。一面又将一个包裹搁在桌上,道:“太太,邮局那边送来的,是给中湄小姐的。”    中湄一看,十分雀跃:“定是舅父给我寄来的礼物!”说着便忙不迭地去拆。拿包裹打开,竟是一把短*枪的模型和几套军用杂志。中湄立刻拿起那模具短*枪把玩了起来,爱不释手。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对了,我这次去舅父那儿,跟舅父新学了一套拳法,我打给你们看。”说着,便走到花厅前方,精神抖擞地比划起军体拳来。    众人看得有趣,夏太太却摇着头苦笑道:“我可要与阿山说说,以后别再寄这些玩意给她了……”又转头对沈涵初道,“沈小姐,那圣兰女校我觉着很是不错,入学考试的预科资料,可要拜托你了。”    沈涵初笑道:“没问题,我若得空,还可以来给她补补课……”    中湄住的小院里,种了一大片葡萄藤,用花木架子搭成一条游廊似的绿荫,夏日的太阳下,被照得绿汪汪的,看着很是清凉宜人。正是葡萄藤开花的时候,那葡萄花细小,看不太分明,却花味暗香,引得一群细腰蜂子嗡嗡地飞着。    中湄趴在一张枣木桌上,对着桌上摊满的书籍考卷,哀嚎道:“沈姐姐,我困了,我能待会儿再学吗?”    沈涵初微微一笑,道:“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替你理出一份纲要来,这样等我走了,你也可以对着纲要自己看书。”    中湄忙不迭地点点头,眯缝着眼走到一张木榻边,“噗通”往上面一躺。    自从上次说要考圣兰女校,她父母还真心急火燎地请了沈涵初来替她补课。中湄一开始很是抗拒,可时间一久,便发现这位沈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脾气又好,还这样学识渊博,难怪劭南哥哥喜欢她。    她从小就和她的劭南哥哥亲近,劭南哥哥也最是疼她了。如今长大了,对楚劭南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自己并不知道。只是觉得突然冒出一个女人,要来分走劭南哥哥对她的宠爱,她心里很是不乐意。而如今,自己竟然没有办法讨厌这个女人,她又觉得很是挫败。    中湄躺在榻上,忽然心烦意乱起来,竟是睡不着了。没一会儿,夏太太捧了些水果糕点进来,一眼就瞧见了躺在榻上的中湄,便道:“这懒丫头,才学了这么一会儿子,就跑去睡觉了。”    中湄闭着眼,假装睡沉了,不理会她母亲。    夏太太说着将水果盘子搁在桌上,对沈涵初道:“沈小姐,你可千万别纵着她,她要是不听话了,你尽管与我说!”    沈涵初笑道:“不碍事的,中湄的进度还是跟得上的,若一下子强逼着她学太多,反而回适得其反。”    夏太太索性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亏得沈小姐对她有耐心……我这个女儿,也是我误了她。我兄长原先那些年南征北战的,闹得个孤家寡人,因而自湄儿一出生,就常常送到我兄长身边养着,本是想让我兄长也享享天伦之乐,却养得湄儿一副男孩子的脾性,女孩子家该会的她是一点儿也不会,舞刀弄枪、打架生事倒是在行。可是她早晚是得嫁人的呀,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沈涵初听了便道:“夏伯母勿忧心,我看着中湄倒是个真性情的孩子,各人有各人的志趣……若我说呀,只可惜这军校不收女学生,不然我看中湄倒是做女将军的人才!”    原在榻上装睡的中湄,听了沈涵初的话,眉眼微微一动。近来她在这家中,常被她的父母说得一无是处,她本很是沮丧,只恨自己生不逢时,如今沈涵初这几句话,竟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她双眼悄悄张开一条缝儿,瞧着沈涵初,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涌上一阵莫名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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