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玥家门口果然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老人和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抱着哭哭泣泣的小孩儿,站在秦家门口看热闹。    见秦松玥回来,后面还跟着个衣冠楚楚,大方得体的男子,不免侧目多打量一番。    秦松玥是在这些妇女不怀好意的打探眼神中,走进了那被烧的屋子,进屋检查了一遍,倒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转头看时,纪远方站在门口的石榴树下,跟村长抽着烟,聊着什么,姿态恣意,风度翩翩。    没过多久,村长便对着人群摆摆手,驱逐看热闹的人群。    “散了吧散了吧,都下地去吧。”    有几个还没看过瘾的妇女,见人群散去,再好事,这会儿,也不好再继续看下去,也不情不愿地离开。    纪远方这才走进被烧黑的屋子,踢了脚下一块黑炭一下的石头。    “村长说,消防官兵检查过了,也不是人为的,大概是有人扔了个烟头,那儿,之前是一堆稻草,是吗?”纪远方朝门口的某处抬了抬下巴。    秦松玥记起来,上回回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秦家早就没人住在这里了,所以有些人,家里东西放不下,就会放在秦家门口。秦松玥也不是小气的人,自己家空着也是空着,让人放一放,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没想到,还放出了一个火灾来。    秦松玥站在空荡荡的房子中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墙壁上,露出一角没有烧尽的奖状来,也不知道是三好学生的,还是作文比赛的,莫名觉得凄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良久。    “纪远方,你车上是不是有手提袋?”    纪远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车上倒确实有袋子,印了公司的logo,前段时间给客户送东西的时候,特意放在车里的。    “麻烦你帮我拿几个过来好吗?”秦松玥打算把家里能拿走的东西理一理。    ……    纪远方一人朝车子走。    “哎哟,这次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倒霉,摊上了这个小狐狸精。”  “王婶,这不是帮你大忙了。张家不是托了你做媒吗?这么看来,祝家的孩子和那小狐狸精应该是断了,你抓抓紧。”  “这话是不错,正好,我去祝家走一趟。”  “着什么急。祝老师心肠好,这会儿估计去秦家了,你等他回家了再去也不迟。”  ……    河边那两婆子,一唱一和的,全进了纪远方的耳朵,纪远方是不打算与她们计较的,他想,还好,秦松玥早就不在这里生活了。    待拿了手提袋回秦家,祝伯伯果然在秦家,陪着秦松玥在里屋收拾。    “玥玥,我也托了几个朋友,帮你打听公墓的事,暂时还没有消息,你再耐心等等。”    “祝伯伯,我不着急,麻烦您了。”    “跟我客气什么。哎,你爸爸去世的时候,我也帮不上忙,说来真是……”    “祝伯伯,您和佳君哥哥已经帮了我们不少了。要不是有您在,估计我妈的坟,早被那些人扒了。您千万别自责了。”    “哎,都是贪财害的啊。”    秦松玥也叹了口气。那时候,村头的傻子,捡到一个玉戒指,村上的人问他哪里捡的,那傻子便说是秦松玥母亲的坟边捡的。    大家顿时对那坟起了歹心,以为下面埋着什么宝藏,一时间,大家都蠢蠢欲动,明里暗里,一波一波的人,绕着秦松玥母亲的坟都转过几圈了。    可惜,都是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或者说,既想要财,还想要得光明正大。  不知是哪个混子,提出来,找了风|水先生,说那坟风水不好,影响整个村的风水,要扒了它。    秦松玥父亲就是为了守住那坟,才气倒在了坟边儿。    纪远方在门外听着,竟然忘了挪动步子。    “玥玥,这位是?”还是祝伯伯一眼看到了立在门口,发着愣的纪远方。    秦松玥一时倒不知道要怎么介绍纪远方了,随口说了一个“朋友”。    祝伯伯没有再多说什么。    祝佳君对秦松玥的心思,老人家也知道,可惜,佳君那孩子实诚是实诚,就是这种闷性子,守在秦松玥身边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再主动一点。    ……    秦家的田是租给了一户种植大户的,秦松玥今天过来,也是正好续签一下租约。    事情都处理好以后,已是下午。    祝伯伯留他们吃完饭,秦松玥问了纪远方的意思,纪远方说随意。    “那我们回去吧。我请你吃饭。”    纪远方没说答应,也没拒绝,两个人又驱车赶回s市。    “你要是饿,后面有吃的。”在车上的时候,纪远方怕秦松玥饿,把纪远辰平时留在车上的零食都贡献出来了。    “旺旺小小酥?”秦松玥拿着那零食,古灵精怪地看着纪远方。    纪远方不经意地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辰辰的。你先垫垫肚子吧。”    “谢谢。回头替我谢谢辰辰。”秦松玥也不客气。    秦松玥看着纪远方硬朗的侧脸,从相逢到现在,他的冷淡,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想,总归还是要试试的,至少应该约个时间,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这样想想,口干舌燥的,跟纪远方要水喝。    车上的矿泉水是喝完了的,后备箱里还有啤酒,两个人忙了一天,才发现水都没喝过,纪远方开车,没办法,只好忍着,秦松玥一半是故意为了逗他,一般也是渴了,喝了两罐。    大概两个人相处了近两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纪远方似乎也没有像之前这么冷淡了。路上还算轻松愉快。    在秦松玥的指挥下,车开上高速后,纪远方就用上了导航,大概是酒精作用。秦松玥缩在副驾驶上,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车开到秦松玥楼下,天色已黑,纪远方实在不忍心吵醒她。    打算抽一支烟,再叫醒她吧。    一摸,才记起来,中午的时候,她没把火机还给他。    他清晰地记得中午她狡黠地打开火机啊,替他点上烟的天真样。    有时候他想,她到底是真天真,还是真妖精。    刚想把嘴里的烟抽走,她忽然醒了,迷迷糊糊地说:“要火机啊?”    纪远方没作声。    秦松玥微微坐正,在包里掏了一阵,摸出火机,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好像一个玩着玩具的小孩。    “来。”她说,然后,拢起那幽幽的火苗,他真觉得,她那娇媚的样子,一定是狐狸精变的。    纪远方叼着烟,靠近了一些,额头上是密密层层的汗。    跳跃的火苗,烧着那烟头。    “好了。”她熄了火机,依旧把玩着那火机。    纪远方胳膊架着车窗,夹着烟的手,散漫地挂在车窗外,淡淡地吐了一口烟。    “好抽吗?”她歪着脑袋问他。    纪远方有点转不过来,半天,“烟吗?”    她点点头。    纪远方随意地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不答。  烟,当然是好东西,尤其是当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她描述这种感觉。    “我能试试吗?”在纪远方又猛吸了一口烟以后,她大胆地试探着。    纪远方看了看手里的烟,又看了看她映在半昏半明的灯光下的脸,还有那天真的眼睛,一时失了神。    “你……”    纪远方没有想到,她竟然主动攫住了他的嘴,柔软的嘴唇,像棉花糖一般,但又比棉花糖温热。但她只是嘴唇贴着他的,没有更多的了。    那一口未吐出的烟,猝不及防地吐进了她的嘴里。    “你干什么?”纪远方一把推开了秦松玥,眼神里满是惊诧。    秦松玥果然还是没法适应那烟味儿,不停地咳嗽起来,待稳定下来,才又轻笑了一声,斜睨着纪远方,“小气鬼。”    纪远方没搭腔,管她说什么浑话。他的心跳,早就快得不像话,像百米冲刺后一般,快要窒息,可是,他还是故作镇定。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阵,秦松玥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问:“纪远方,你还爱我吗?如果你说不爱,那我……”    “不爱。”他没让她把话说完,偏着头,及时地打断了她,否则自己不知将陷入一个怎样难堪的境地。    “是吗?那你敢不敢看着我说?”    幼稚,他想。    “玥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他转过头,眼底平静,天知道,他是克制再克制了。    “可是,我……”    秦松玥话音未落,忽然已经被纪远方护在胸前,压在驾驶座下。  秦松玥不明所以,只是周身是他温热的气息,还有那心脏有节奏的跳动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夹着一点点烟味。其实,她不太喜欢烟味儿,可是,她挺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伴随着一声巨响,那半扇车窗,就这么碎了一地,从车窗不知砸了什么东西进来,落在在秦松玥脚底下。    “没事吧?”纪远方托着她的后脑勺,目光深不见底,却夹着一丝恐惧地看着她。    秦松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怔地摇头。    纪远方见她无恙,刚想抽身,秦松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鼓足最后的勇气,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是说真的,纪远方,我爱你,比从前更爱。你呢?”    窗外月色淡淡,偶有不近不远的脚步声,还有那沙沙的树叶声。    纪远方如雷轰顶,就算是在他们最亲密的那段时间,她都没有如此直白地表露过心迹,一时失了方寸。    她呼出的气息,喷在他的颈部,轻柔地萦绕着他,像小蛇的舌头,一点一点地诱惑着他。    差一点,就差一点,纪远方就要沉沦在这样的诱惑中。    然而,车窗外一道快速闪过的黑影,让他差点沉沦的意识很快清醒了起来。    他毫不留恋地推开了秦松玥。    “玥玥,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今天我就当没听过。”    秦松玥终于还是放了手。    车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一般。    纪远方望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沉默着。  他需要消化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秦松玥也没下车。    不知过了多久,秦松玥忽地又大胆起来。    “纪远方,那我追你,好不好?”她深情款款地望着他,眸光澄澈。    纪远方已然下定决心,绝不会轻易动摇。    他转过头来,“玥玥,没用的。我不爱你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爱你了。你听明白了吗?”    他不闪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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