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六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刚过春分没几天天气已经明显回暖。不似往年的清明节总是下雨,今年竟晒起了太阳。便是常年烟雨朦朦的江南也是一片大好的明媚春光,含苞待放的花朵尤为惹人怜爱。  扫墓之后,不少人都选择了外出踏青游玩。因此街上的人倒是少了不少。  “欸,听说没有,安王家的那位在赈灾途中失踪了。”  “牛家嫂子说的可是真的?那位可是个菩萨啊,怎么会这么不走运。”卖菜的方婆婆神秘兮兮地靠近正在八卦的几人中。不时扫一扫有没有人来照顾生意,今儿生意有些不好,不仅是大部分人外出游玩,更因为遇上寒食节,鲜少有人买菜做饭的。  “可不是嘛!方婆婆你可别不信,我侄儿刚从渠县逃难过来,那位正是在渠县失踪的,听说啊渠县县令都吓得抖如筛糠了。”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掩着嘴大笑开来。牛家嫂子是远近闻名的碎嘴婆娘,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靠的正是这般八卦的婆妇。  “我就说这几日泾河边怎么多了这么多官府的,原来是为着这个啊。”说话的是卖鱼的梁婶子,这人平日里最是胆小,尤其害怕官府的人,想必有着她丈夫的关系。梁婶子家的,三年前因偷盗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方婆婆正要插话,忽然瞧见远处走来的人,止住话头,扬起笑脸喊道:“言姑娘,买点菜回家吧。”  众人将注意力转到走近的人身上,纷纷扬起笑脸,“言姑娘,早啊。”  言绥自药局回来,手上提着几包药,一身青衣素净的甚至还没有牛家嫂子穿的花哨。苍白的脸色让那张脸少了英气多了份柔美。自言绥搬来的时候方婆婆就惊为天人,她敢说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愣是没有见过比言绥更美的人。  然而美则美矣,冷清了些,不是个讨喜的性子。任人怎么和她搭话吧,她总是清冷的笑着,不熟络也不亲近,让人挑不出错也找不出称赞的地方,不过唯有一点,大方爽快,买东西从不讲价,只要不坑她,她都会照付银子。因此在这些卖过言绥东西的人的眼中,她还是很好的。  “婆婆,这山药怎么买?“不仅是人清冷,声音也透着股子清冷,好似山泉流水声清冽却也悦耳。  方婆婆探过脑袋看了看言绥手中的药包和她篮子里的排骨,了然道:“姑娘是得了风寒吧,老婆子瞧着你是要炖个排骨山药吧,那就给你便宜点,六文一斤。“说着将自己菜蓝里的山药拿起来,”刚从地里刨出来的,新鲜着呐。“  言绥沉默着付了钱,将山药放进框里,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欸,你们说,这言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瞧着她的做派倒是比县太爷家的小姐更像官家小姐。“  梁婶子撇撇嘴,”八成是家道中落的贵族小姐吧。不过有什么用呢,只剩她一人了。“  牛家嫂子轻轻“呸”了一声,将口中的瓜子壳吐出来接着道:“哪能啊,前几日我还见她领了一个男人回家,说是来寻她的远亲。谁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我瞧着那个男人似乎是生病了,脸色苍白的可怕。”牛家嫂子想了想接着道。  言绥拎着手中的药和买的菜,一直走到巷子尽头放停下来,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屋子不大,一共三间房,一间卧房,一间柴房和一间厨房,外带一个小小的院落。言绥将手中的东西拿到厨房放好,又折往卧房。绕过屏风,床上的人还未醒,那是个俊美非常的男子,剑眉星目,身材颀长,即便是睡着也难以掩饰通身的贵气。言绥是在三日前在泾河边捡到他的。说是捡不如说是被缠上的,那日言绥在泾河边买鱼,遇上一艘来往的货船正在码头停靠,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在言绥经过货船的时候,船上的一个蓬头垢面却穿着绣着金线的锦衣男子突然跳了下来死抱着她不放,。后来那货船的掌舵告诉言绥,这人是他们在途中捡到的,看衣着来头不小,不敢随意处理,如今碰上言绥,这人也粘上了她索性央求言绥帮个忙将他带走,报个官。附带给了言绥十两银子当作答谢了,可言绥分明听见他们启航时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那一刻,言绥严重怀疑自己是上了贼船了。  可是,这人在货船开走之后不哭不闹,就只是死命的跟着言绥。言绥无奈将他带回家,对外称是远房亲戚。然后便是一直昏迷,直至今日也毫无醒来的迹象。  照旧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再发热了。倒了些水润了润他干裂的嘴唇,又替他掖好被子,言绥这才回到厨房准备熬药。大夫说,这人在河里泡的时间太长,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先开几副药治治他的高热,其余的还得等醒来之后再说。  一边生火,言绥一边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多年了,早就冷硬的心肠怎的突然变软了,不相干的人,她这又是何必呢?  熬好药,言绥又去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放在锅里烧着,端着药去了卧房。  绕过屏风,本该躺在床上的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睁着漆黑的眸子懵懂的看着言绥。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言绥将手中的药搁在桌上,回过身看着他。  “你,说话啊。”  言绥不耐,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想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微抬下颚,“你是我的娘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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