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蛙燥,月朗星稀,明明夏夜一派祥和之景,可偏偏此时朱墙深宫,正剑拔弩张。    “现在怎么办?”    三人背靠着背被侍卫围了一圈,荣安紧皱起眉头,便问连弄。    “尽力而为,你照顾好风月。”    紧握青锋剑,面对如此危急境况,连弄脸色确是愈发的平静起来。但实际上或许也是她清楚这场所谓战事的最终结果罢了。    “阿连,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一笔交易,他们走,你留下,如何?”    负手而立,越如朔目光停留在连弄脸上。纵然眼中存有失望之意居多,但更多的竟然还有令人意外的深情。    “……”    提膝踹开两个近身的持刀侍卫,反身弓腰剑柄再敲晕一个。连弄闻话动作顿了一顿,便看向了此时护在风月跟前,如同母鸡护食般的荣安。    她在做抉择,因为她知道,这可能是一场必然要输的仗。输的结果,可能也就是万劫不复。她愿意自己如此,可她却不愿意荣安如此。    “你不能再扔下我了!听到了没有!”    见连弄眼中踌躇犹豫,荣安紧张大叫,那种在抉择之余被人以条件交换苟活下去的事,荣安并不接受!纵然是死,他亦不会接受!    “阿连,如何?”    似乎被眼前郎情妾意一副模样所刺痛,越如朔周身气息越降越低,近乎直至冰点般冷酷。    “如他所愿,生同寝,死同穴,甘之如饴。动手吧。”    与荣安眼神相交之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纵然立在百人包围之中,连弄虽声音不大,但却足够响亮。此时的感觉,便就是神若挡我,我便杀神之态,一往无前,无人可阻。    生同寝,死同穴,甘之如饴!    荣安嘴里慢慢嚼着这几个字,那一瞬他眼睛里亮起来的光,如同万千星辰,正缓缓升起。    “好一个生同寝死同穴,甘之如饴。那朕许是杀了他,你心便安了。”    明黄衣袍一动,身形如电,连弄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的一瞬,越如朔便出现在了荣安跟前,五指成爪一箍。直接生生的便是将毫无抵抗之力的荣安整个提了起来!    近乎于绝对的压制!虽然连弄从未见过越如朔出手,但是她也万万想像不到论功力来说,越如朔竟然已经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千万别轻举妄动哦。”    这边越如朔一动,那边也祸不单行。荣安刚被控制不说,此时方仲达也不知由哪儿闪出来,一把玉骨折扇便是直接顶在了风月纤细的脖颈之下,直接划拉出来一道血痕。    “你想让我怎样?”    顷刻间目光颓然,连弄直视越如朔。    情势急转而下,兵败如山倒,此刻担心荣安风月两人安危,顾不得其他,连弄便将青锋剑一掷,卸了招式。    “恩……不……别听他……的……”    呼吸越来越困难,荣安由原本的剧烈挣扎此时已经俨然强弩之末,喉咙断断续续挤出来几个字,看向连弄之时,眼睛都流出泪来。    他不要连弄这样!不要!    “跪下,爬到朕这儿来。”    冷冷一语,越如朔开口。    扑通一声,荣安余光瞧见连弄几乎是毫不犹豫,屈膝便跪。    “不……”    目呲欲裂,荣安紧咬唇皮整个都被他撕扯出来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同时他眼里,此时竟生生的是流出了血泪来!    “你放了他,我什么都愿意。”    跪在地上,四肢触地,极端屈辱的姿势,连弄却似乎感知不到,她此刻唯一担忧的,只有荣安的安危而已。也如她所说,只要荣安能活下来,她做什么,都愿意。    “你做的很好,可惜,朕没打算放过他。”    五指缓慢收紧,越如朔表情阴鸷,充满杀意。    而此时经此折磨,荣安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空,周围万事万物都变得模糊起来,他甚至听不到此时连弄再喊些什么,总之一切都开始变得缓慢起来。他甚至听到了一声笛音。    不对,这笛音很是熟悉,像在哪儿听过!    “咳咳!”    下一瞬被重重扔在地上,呼吸重新通常的感觉,荣安如获大赦,便开始疯狂咳嗽起来。此时待视线清明,他一看,竟然是胡璇舞和席九峰二人加入战局!    “嘿,本姑娘可是收了银子才来帮你的,别自作多情!”    腰插两把银月弯刀,胡璇舞容颜较此前一别来说更为动人。而荣安联想到方才的笛音,应该也就是胡璇舞的羌笛幻境不错。    “愣着干什么,本姑娘可困不了他们多久!还不快走!”    见荣安这边发愣,胡璇舞便是扬声。    “席前辈,救那个女子,麻烦了!”    从地上勉强爬起来,荣安捂着心口,先是对席九峰道了一句。然后说着便是准备前去连弄哪儿。可正值此刻,原本应是困在羌笛幻境里的越如朔此时已然清明,他身形一闪,便将未及反应过来的连弄给控制在了怀中。    “不!”    大喜大悲之一瞬,荣安心情跌落谷底,就看着只差那一点点的距离,他和连弄,竟然像是如隔山海,如隔天堑。    “快带他走,不要管我。”    受控之余,对着胡璇舞,连弄眼神相交。同为女人,胡璇舞很好的便理解了连弄眼中所含深意。    “我不走!”    荣安怒吼,可奈何下一刻径自便是被胡璇舞暴力直接给敲晕了过去。    “那你保重。”    扛起荣安,情势紧迫,也没有机会多说几语。胡璇舞扔下四个字和一颗霹雳弹,随后顺昌殿门口,除了一众还沉溺于幻境之中侍卫之外,已再无他人。    “陛下,还追吗?”    此时也从幻境当中脱出身来,方仲达一看情势不妙,便张口问。    “夜深了,回去安歇罢。”    想得到的东西已然在手里,还有什么追寻的必要吗?越如朔看着连弄,手一抬,便是准备抚在她的侧脸之上。    “那件事情,是太后干的,不是荣国侯府,对吗?”    偏头躲开,纵然阶下之囚,连弄脸色依旧傲然如霜。    “你既已知晓,又何必问我。”    将手堪堪收回,也不恼,越如朔的眼里倒映着连弄的影子,微微惊起波澜。    “你是何时知道?”    再次证实当年之事的真相,连弄扬声再问。    “约是你去往江南的第四年罢。”    第二次伸手将连弄脸上的血污抹去,越如朔回忆起来。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缓缓吸了一口气,连弄道。    “朕如何告诉你?告诉你灭了你满门的人是我的母后?恩?如此吗?”    此时皎皎月华落在越如朔的脸上,略微寂寥神色。但他说的也一点不错,立场不同,做出的抉择也不会尽然相同。    “阿连,浮生万千,我只悦你一人。”    “阿连,我会让你做我最漂亮的皇妃!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辈子保护你!”    恍惚间,连弄想起了幼时,在太子殿门口,小小的越如朔折了只花歪歪扭扭插在她头顶,目光灼灼的道出此些言语。    “阿连,朕没有变,只是你变了。”    夜凉如水,越如朔长身如玉,他沉声,对着满阶星光,只道世事无常。    “但你不该伤及无辜。”    连弄目光怅然,缓缓开口。青梅竹马长大,她一直将越如朔视为兄长,幼时那些言语她也只当少年天真戏言而已。不曾料想,那时的因,现在的果,竟然并非巧合。    “朕不是也遭到报应了吗,那荣国侯府的小侯爷,不正是对朕的报应吗?”    一丝与越如朔不符的情绪于他眼中一瞬闪过,随即便又是恢复了往常一贯的无甚波澜。随后,他转身,明黄衣袍一扬,便欲先行。    “在场的,都解决了吧,几个人都拦不住,朕要他们,又有何用。”    对着方仲达,越如朔吩咐。    “至于你,最好也当没来过此处。”    声音略显疲惫,再向方仲达多说了一句,越如朔背披满身月华,踩着青石阶,在连弄的注视之下,便缓缓离开。    “请吧,皇后娘娘?”    手起刀落的勾当,方仲达干的轻车熟路,基本没用多大功夫,在场还能吐气儿的,除了连弄全部给抹了脖子。    最后一圈结束,方仲达步至连弄跟前,皇后娘娘四字语气略带讥讽。    “你不得好死的。”    血腥味浓重,地上齐刷刷的倒在一具两具尸体,皆是方才方仲达玉骨折扇之下杀死的冤魂。今天其实连弄最恨的,便是没有给风月报了这个大仇。    “承娘娘吉言,请。”    不怒反笑,玉骨折扇啪的收回。方仲达弯腰,便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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