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二十三年夏中,太后卞氏掌权,以勾结乱臣贼子,结党营私意图叛乱为由,扣欲加之罪于荣国侯府,降旨剥其紫麒麟族徽,欲责荣氏一族尽数流放北疆。    景帝二十三年夏末,天下大乱,各路诸侯见机起事,汝南王平西王尽皆当仁不让,便欲一登那庙堂之高。    要打仗了。    江南荣国侯府门口支起的粥摊边上,每日看着父亲与大哥归家后匆匆一刻又再次骑马离开,荣安心下感慨,同时也为黎民担了一份心。    抗命不遵,这是当时荣国侯府做出的决断。五万万黑甲铁骑军同时跟随荣国侯府而反,于江南拥兵自立,欲守护此间百姓一方乐土。    究竟是对是错呢。荣安不知道。他甚至也不知道这场战事的结果会是什么,总之还是能帮上忙的地方多帮一下。    “哎,这个是您的粥,拿好。”    舀着大铁勺,荣安累的满头是汗,伸手便是将一碗满满的肉粥递给了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妪。最初感受到战事是什么时候,荣安想,或许那就是当第一个流民进入江南地界的时候,荣安便知道了,太平乐土不存,天下不安。    所以他也就自己起了意,和他大嫂相商之后,在荣国侯府门口施了粥摊,日日里免费送粥,供养流民。    “谢谢二公子喽!”    颤颤巍巍的将一碗粥拿在手里,老妪拱起的身子像一张弓,形容枯槁,步履维艰。    “嘿,荣安,今个儿还施粥啊,不去跟哥们乐呵乐呵去,红馆新来的姑娘那可美着哩!”    华服公子几个,远远的冲着荣安招手,语气调笑,表情讥讽。    “来,我扶您过去。”    面色不变,丝毫不予理会。荣安放下长勺,搀扶着老妪走到一边,就是接过粥,竟然是一口一口的喂给那老妪而食。    “哈哈哈,大伙瞧他那样子,跟儿子一样!”    见荣安动作,那边哄笑声起来,华服公子扯嗓喊叫。而老妪一瞅,似乎是怕这位小少爷伤了面子,便是伸出手,准备接过荣安手里的粥碗。    “无碍,婆婆,不用理他们。”    拿着汤匙,荣安面色不改的喂给老妪肉粥,旁若那些华服公子之语,不能入他之耳一般。一边,荣国侯府门口,已经显怀的柳细细看着荣安,唇边漾起来一抹明媚的笑容。这一趟出行,果然这个纨绔的小公子是给突然长大了。    最后,忙碌了一整个早晨的施粥终于结束,收拾了摊子,荣安似乎想起来什么,跟柳细细知会了一声,便跑去了连弄在江南的府里。    近日以来,拜托大哥探寻连弄踪迹,现在已是确定了连弄便是在那临安皇城之中,被皇帝越如朔限制了出行。    及至连弄府邸门口,其他不擅长,可翻墙自有一手。荣安一绕跑去府邸西南角那处矮墙处,一爬一跃就是翻了进去。扑腾跳在地上的那一瞬,荣安想。    一定要救她出来!    念头起,荣安抬眼一瞧。入目许久没有人进来的院落,中央是那个不大不小的莲花池,荣安管它叫“洗脚池”,因为每次偷偷的,他不是在池子里洗澡,就是在池子里撒尿。想想那时连弄可没把他给收拾狠了。想到这荣安不禁噗嗤一笑。    再看莲花池往右,是一个漆红木围栏,连弄以前最喜在日头不骄不躁的时候,拿本书搬把椅子,坐在下面。紫藤萝花围绕着漆红木而上,偶尔吸引几只蝴蝶翩飞起舞,时不时便会落在连弄身上,那景致实来也是美不胜收。    步至漆红木围栏下,荣安手抚着紫藤萝花枝干,目光显得有些飘忽。然后他再往前走,便是连弄曾经所住的绿竹院,院外空地里是一个大大的药圃。但此时来看,因为无人照料许久,药草也成杂草,纠缠疯长,枝蔓环绕在一起。    “唉,你们的主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苦了你们了。”    有些惋惜的瞅着那片药圃,荣安蹲下身,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只竹瓢,盛上清水,就是给浇了一些。    而浇完水,因为绿竹院门上落锁,荣安无法进入,他就站在绿竹院外的凉亭里,目光远眺,思绪万千。    *    “这最后一招叫做碎月无痕,丫头记好咯!”    竹杖触地,宛如脚踏飞燕,神风老人身姿如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招竹杖再挥,辛夷宫里,一颗巨石就是被他的一根竹杖点上。    “去看看此招如何?”    神风老人乐呵呵的收势开口,他手里那根方才充满杀意的竹杖此时便又开始充当他的身体支撑。    而闻话连弄走近去瞧,那颗巨石表面毫无异常,但是待她探指一触,半人高的大石头,令人轰的一下就是给碎了。    厉害!心下惊叹,但连弄那张淡然的脸上还是没有大的表情变化。    “对了老爷子我也教了你这丫头几月有余,现在人老啦,造作不动了,也是得走了。”    离别来的十分突然,连弄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便神风老人便背过身摆了摆手,神色有些黯然。    “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把这个锦囊打开,一切你便都清楚了。另外,老夫与你的交易,丫头也得记清楚了。”    神风老人说话间,手一抬,一个红色锦囊便扔给了连弄。然后,说着他就是提步要走。    “前辈再见,连弄定不负前辈所托!”    接了锦囊后,连弄目色一沈,但也没有焦急去探究事情的真相,而且双膝一跪,就是直直的对着神风老人的背影磕了一个头。    说真的,这一月有余和神风老人的相处中,连弄对这个老人的感情那自然也是有的。甚至于说,很亲切的感觉。    她练功不好的时候,神风老人会用竹杖敲她的头。一老一少两个,半夜里偶尔也会拿一壶好酒,屋顶对饮,互诉往事,彼此交心。算是忘年交吧,连弄是如此觉得的。所以,这边神风老人要走,她这一个头磕的也是理所应当,不为其他,神风老人这些时日来对她的指点也是该她如此。    “哼,臭丫头。”    吹胡子瞪眼,神风老人未回头,但是耄耋之年的他,纵然心如古井,竟也是被人莫名其妙的红了眼睛,这死丫头,平日里也没见这么煽情,这他要走了,就是如此,哼!    下一瞬飞身一跃,怕自己一会儿哭了影响绝世高手的影响,神风老人脚下一踩便是没了踪影。而他刚一走,这边连弄还没来得及打开那个红色锦囊,辛夷宫的宫门被推开,竟然是差不多一个月都见不着一面的越如朔,此时竟然来寻连弄。    “日头这么大,呆在院里,不怕晒了吗?”    明黄色龙袍衬着气色尚佳,尽来因为忙于战事,越如朔已是很少有时间踏入辛夷宫,与连弄说上一句两句话的。    “见过陛下。”    声音平平淡淡,毫无起伏,连弄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便是不在多话。自从上次北邙山之事后,她便呆在这辛夷宫里,越如朔下了令让她在此好好歇息,但实际的,连弄何尝不知道是一种软禁。而且还是以妹妹风月为要挟的软禁。    她甚至不知道越如朔想干什么,但总归是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荣国侯府反了,那小侯爷竟也起死回生安全回到了江南,阿连你说朕到底这是该喜还是该忧啊。”    低沉声线略带玩味,皇帝越如朔摩挲着手上的翠玉扳指,目光落在连弄身上,好像想透过她那双眼,看出些什么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不必多虑。”    眼神毫无波动这也得益于从神风老人口里,连弄早已得知了荣安的状况。这不,现在不管越如朔现在如何刺激,她倒是一点都没有感觉。    “好!不愧是朕的阿连。”    步过来牵起连弄的手,越如朔眼神里俶尔划过一丝阴毒。    “朕这次过来,是要告诉阿连一件事情。七月初五,礼官挑了良辰吉日,朕要迎娶你进宫,成为朕的皇后。”    越如朔再次开口,表情温柔,语气有些喜悦。换脸之快,令人心惊胆战。    “!!!”    但连弄一听,双目微睁,周身僵硬,俨然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越如朔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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