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信里不便说,越阑来了,才将那盘花图样的事仔仔细细说给他们听。    原来先皇后是海宁人,姓周,容貌昳丽心灵手巧,手绘的数种花样均在海宁府风靡一时,最出名的,便是那富丽的凤穿牡丹。她本来只是自己画来玩,丫鬟偷描了花样,后来才慢慢传出去,与原版总有差异。    但海盗船长笔记上的,却是与先皇后进宫后,根据她手绘做的衣服一模一样,宗先生早年见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另有传言说,今上登基后与周家联姻,先皇后并不同意,甚至还有说私逃过的,但显然是被抓回来了。    为了家族联姻本应是她这样的女孩子从小就明白的使命,何况是嫁给皇帝。有私逃,想必便是与人有私了。    “周家人也真蠢。”越阑说到这里,满脸鄙夷,“帝后大婚的第二年,瀚海将军意外身亡,没留下骨肉,周家就上奏称驻扎海宁的叶沣容将军可堪大任……”    唐敛听了,淡淡道:“瀚海将军府确在本府内。”    朱明月听的一愣一愣的:“意思是说,这位叶将军就是先皇后入宫前的,呃,情郎?”    越阑点点头,唐敛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把他支到偏僻边境去,再要做什么事彻底堵住他的嘴,要方便的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叶沣容就任不到两年就“重病身亡”,现在的瀚海将军是他的弟弟。    “所以这跟凤穿牡丹图案有什么关系……”朱明月还是有点糊涂,下巴搁在桌子上,圆眼睛大睁着看看唐敛又看看越阑。    两人对视一眼,唐敛慢慢地说,“我们初步猜测,朱一裹的船队某次劫掠,收货了某样有着凤穿牡丹图案的东西,他猜测与先皇后有关,所以才涂黑了记录。考虑到朱一裹活动的范围,那东西,很有可能来自瀚海将军府。”也就是说,是先皇后和叶沣容私相授受的证据。    “朱一裹怎么知道这些事。”    “四大海盗猖狂多年,不可能朝中无人。”唐敛淡淡说。    更让朱明月惊讶的在后面。    越阑喉头滚动,眼睛快速眨了眨,小声道:“据说,先皇后唯一的孩子,当今太子爷……是早产的。”    朱明月一下子就懂了,好奇地看向越阑。    越阑摸摸头:“呃,我师父现在是四皇子的老师,所以……”    所以,想要拿到太子血统不纯的证据,帮助四皇子上位。    越阑以为她会害怕,做好了安慰她的准备,却看少女语气轻松,反而安慰起他们来:“那我们去拿就好了。那么复杂的花样,不管在什么东西上,那东西都不会太小,比我想象的好找呢。”    朱明月说着去握唐敛的手。    唐敛也反手握住她的,将那柔软手指一根一根轻轻捏过去。他的动作无比温柔,眉目却异常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个人的计划是扮作外地来的富户出海,去常被抢劫的海域晃荡,等着被朱一裹的团队“抢”回梅岛。    关于三个人的关系,越阑是这么建议的:“我是公子爷,唐敛是我的小厮,你是我的丫鬟。”    朱明月翻个白眼儿:“你瞎啊,谁家有这么好看气质这么出众的小厮?我是富家小姐,唐敛是我的表哥,苦恋我不得愤而将我从家中劫走,你就是帮他劫走我的帮凶。啊!表哥,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越阑坏笑:“所以,他是已经得到了你的人?”    朱明月厚颜道:“我还在努力。”    唐敛在一边静静喝茶,仿佛完全不被外物所扰,只有一点通红耳尖透露了他的心绪。    最后还是用了唐敛的说法,他和朱明月是刚成家不久的小夫妻,走水路去临近的江颖府看亲戚,越阑则是两人的邻居,结伴同行。    说好了三天后就出海,越阑也不知道是不信还是挑衅,说要先验验朱明月的水性,不然不放心。    “我可是平王府世子,我的命很宝贵的。你要是不行,我们还得趁早雇人。”    “你要怎么验?”唐敛皱眉想说什么,朱明月制止了他,笑吟吟看着越阑。    “简单,跟我比。”    两个人约好了比试的方式,唐敛送朱明月回家去。    朱明月现在一个人住在朱家。比起从前提心吊胆的日子,现在简直进了乐园似的。    还是个禁忌的乐园。    一进院门,她就拉着唐敛的手进了屋子,立刻反手关上门。    唐敛挑眉。    朱明月双手合十:“今天也想要~”    姿态是恳求的,脸上却笑嘻嘻,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唐敛知道不给她就要来抢的,叹了口气,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去。    “烦人精……”    因为嘴唇的接触,唐敛低沉的声音变得含含糊糊的。    朱明月不说话,只是用心感受这个吻。她肖想已久的漂亮嘴唇正碾在自己嘴唇上,唇间传来的气息温柔而滚烫。    怎么会这么喜欢呢?    来自他的亲吻。    从第一次之后,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每天都想做更多更亲密的事。    唐敛轻轻舔了一下她柔嫩上颚作为结束,拒绝了她黏黏糊糊再来一次的要求,强行引开话题:“你明天小心些,别像上次那样差点溺水。”    “好的好的。”他现在在她眼里发着光,说什么她都会说好。    朱明月看着他好看的眉眼,痴痴地问:“唐敛,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呀?”    “我看过你,自然要对你负责。”唐敛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不假思索回答她。    “我不信。”朱明月撅起嘴,“你就不能夸夸我?”    “夸你什么。”唐敛嗤笑,“特别流氓?”    “……换一个。”    “那,脸皮特别厚吧。”    朱明月:“……”    唐敛拧起眉毛:“你想听什么呢?这种事,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    朱明月沉默了。唐敛以为她生了气,正想着要不再亲亲她哄一下,就看到她歪了歪脑袋,严肃地对他说:“这种事就是说不清楚的,我说的果然没错。”    然后突然就笑得灿烂,左颊边露出一个酒窝来。    “傻。”唐敛点评道,然后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    朱明月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    韩渝突然那样看着她,问她,为什么非得是唐敛。    “我就不行吗?”总是爽朗笑着的少年压平了唇角,她头一次发现他的黑眼睛竟然那么幽深,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像平静而看不到底的湖。    她有些惊讶。韩渝一直知道她对唐敛的心意,偶尔还会打趣她,她从没想过,原来韩渝是喜欢她的。    她结结巴巴了半天,非常想转身就跑。    但是韩渝不是她在现代遇到的那些来海滩度假顺便猎艳的男人,可以随意找借口打发。他是她的邻居,朋友,真诚而可靠,帮过她许多。    只是,为什么是唐敛?    她也说不出来。    她的沦陷始于颜值,但是韩渝长得也不差。而且,她的心情,早就不再是单纯的花痴了。    “对、对不起。”她想了半天,脸都憋红了,还是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确定我很喜欢他……只喜欢他。”    她不敢看韩渝的眼睛,弯下腰去,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韩渝看着她,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又似乎是没有。    她有点难过地想,这个朋友,以后恐怕是做不成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有些人可以很顺利地把好感转化为友情,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她很想继续跟韩渝做朋友,但她也得考虑到他的心情。    人不可以太贪心。    *  “是你让耿春绿那么做的吧。”    与此同时,韩家,韩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是我。”韩簿笑了,“不过好像没什么必要了?整个丹霞口的人都知道,她跟唐家那小子在一起了。”    韩渝没有说话,慢慢地握紧了拳。    韩簿假装没有看见,他严肃道:“你不记得小柔了吗?”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韩渝目光闪烁了一下:“我当然记得。”    “那你一定也记得,要为她报仇。”韩簿将手放到弟弟肩头。“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就有机会了。那位大人说了,我们可以亲手……”    韩渝神色有些恍惚。他想起陪朱明月一起出海的场景。夜晚的海面上,他一个人斜靠着船舷,身体随着浪潮浮动,哗哗的海浪声慢慢化为极致的寂静,他整个人也就像一艘小船,被命运推着,随波逐流。    直到她哗啦一声破开水面,素白的小脸上黏着湿哒哒的几缕头发,杏眼亮的出奇,颊边一笑就是一个酒窝:“渝哥哥,别发呆了,拉我上来呀!”    随波逐流的命运,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锚点。    【渝哥哥,你真厉害,我怎么就学不会六分仪呢……】    【渝哥哥,韩大婶做的饭真好吃!】    【渝哥哥,谢谢你陪我来。】    “别忘了。”韩簿看着他。“如果那东西真在她手上呢?那位大人的耐性可不好。”    “我明白。”韩渝慢慢的说。    “明白就好。”韩簿不再多说什么,他站起身,甚至还笑了一下:“赢了一切好说,一旦有误,他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早就……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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