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

一番折腾下来，天边已经泛起了点点的鱼肚白，天快亮了。　　未央和秦默两个人并肩在街上乱晃，秦默一夜未睡，加上受了一夜的惊吓，一直到现在脚下已是轻飘飘的，抓着未央的胳膊昏昏欲睡。　　未央几乎将她拖回了秦府，在大街上又不能抱，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一只老妖不要脸，秦默一个小姑娘还要呢。　　秦默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阿凉守在她身边，门口一个人影走来走去想必是卢青一直守在门前。　　阿凉见秦默醒了连忙将她扶起来，自己去打水给秦默洗漱了。　　秦默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她想到自己前夜风一般的逃跑速度，不禁开始感叹起来原来自己也有跑的这么快的一天。　　“卢青。”她对着门外唤了一声。　　“怎么了？”卢青站在门外回她，阿凉从来不让他在秦默睡觉的时候进秦默的房间，他就只好等秦默起来阿凉帮她洗漱好了再进门。　　秦默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卢青站在门外恭敬的回她:“现在已经是申时了。”　　两个人说着，阿凉端着一盆水进来，将水盆放到架子上，秦默才起来洗了脸。阿凉将毛巾递给秦默，道:“小姐，老爷在前院摆了宴席给您过生辰，让您洗漱打扮好了快过去呢。”　　秦默接过毛巾擦脸，应了声:“嗯。”　　阿凉又道:“未央公子也在前院等着您。”　　秦默:“？？？”在就在呗，干嘛还要强调。　　阿凉道:“小姐您不知道，您今早是被未央公子……拖进来的……”阿凉瞥她一眼，好像秦默的脸上已经在隐隐的冒黑气了，她又小心道:“您从回来起就倒头大睡，老爷便捉了未央公子去问他。”　　“好吧好吧。”秦默摆摆手，道:“我衣服拿过来了吗？”　　阿凉道:“拿过来了，在梳妆台上。”说着就要去拿过来给秦默穿上。秦默却道:“你去门外等着我，我自己穿就行了。”　　见阿凉端着水盆出去，她才慢悠悠的踱步到梳妆台前，摸了摸那件叠的整整齐齐的红色衣服。那是一件红色的留仙裙。　　她将裙子套在身上，又在首饰盒里挑了一只蝴蝶形状带了点红色发簪绾在头发上，想了半天，还是把未央送的那只和她现在的服装不怎么相配的紫色的铃铛挂在了腰间，这才去了前院。　　前院的人们隔着老远就听见一阵“叮铃铃”的声响，便知道是秦默来了。　　秦默进了前院，见前院里坐了大概有十几桌人，其中有几桌是自己家的亲戚，又有几桌是亲戚的朋友，秦默连自己本家的几个人都认不清楚，更别说是那些不是本家的朋友们了，说白了也就是借这个机会摆个宴席请朋友们来吃个酒，拉近一下人际关系而已。　　秦老爷坐在院里正中的那一桌的上座，左边是秦夫人，右边一个空位就是给秦默准备的，未央就是坐在空位的旁边，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正在逗弄。　　秦默心想:“也并没有拉来问话的意思嘛。”　　于是秦默绕过院子里的几桌人，老老实实地去坐在了秦老爷和未央的中间，气氛颇有些微妙。　　秦老爷还在和朋友们寒暄着，秦默只顾埋头吃东西，秦夫人也在和自己的小姐妹们聊的热火朝天，只有未央还在逗着怀里的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脸蛋胖胖的，露在袖子外面的两根小胳膊胖成莲藕一样一节一节的，煞是可爱。　　这自然就是秦默最小的弟弟秦淮。　　秦淮虽小，却在见到未央的第一眼就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小短手讨抱抱，仿佛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师傅一般，未央也伸出手去抱住了他。　　“唉唉。”未央拿胳膊肘捣了一下秦默，低声道:“你别光顾着吃东西呀，难道昨晚在客栈没吃饱？”他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的菜品，又自言自语道:“不对呀，昨晚上的和今晚上的比也没差啊！”　　秦默把嘴里的一口东西咽下去，道:“我劝你最好快吃，要不待会我爹他们喝完酒就要撤菜了。”说完她才想起来，未央是妖，一顿不吃也死不了的那种。　　未央道:“你光顾着吃东西，也不抱抱你弟弟。”　　秦默抬头一看，果然秦淮两只滴溜溜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嘴角还淌下来一缕清澈的口水。　　秦默这才方下碗筷道:“……好吧，我就抱一下。”　　秦默接过来抱了一下，才发现半岁的秦淮已经可以稳稳的坐在人的腿上，但是方才见秦默却是实打实的将他抱在怀里，心里不由的一阵疑惑。　　“你别老让他坐在你的腿上。”未央忽然道:“他也很累的。”　　好的吧，秦默这下知道为什么他老要抱不让秦淮坐了，原来是怕小孩子累着啊。　　秦默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经验啊。”　　未央嘿嘿一笑道:“经验不敢谈，只是从前确实给人家照顾过小孩子。”　　“你对我弟弟怎的如此上心？”一开口，发现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带了一股尖酸的味道，她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道:“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未央脸上笑意更甚，笑弯了一双眼睛:“好歹也是我的徒弟，大小姐怎的能这样说话？”未央又看秦默身上穿的红色留仙裙，和腰间配的极不相称的紫色铃铛，道:“这大红大紫倒也配大小姐今天的喜事。”　　秦默喉头一哽，只是抱着秦淮拍了拍，再也说不出话了。　　这时，忽听一人大声道:“秦大小姐如今出落的是越发标致了，不知可有许配人家？”　　秦老爷举起酒杯朝那人道:“不曾。”　　那人道:“在下倒是认识一位丰神俊朗、才貌双全的公子，今年刚及弱冠，还未曾娶妻，不知秦老爷有没有兴趣一见？”　　秦老爷一口饮尽杯中酒，道:“哈哈哈，改日必定协小女一见。”如此敷衍，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未央悄悄对秦默道:“想不到你爹还挺疼你。”　　秦默瞪他一眼，道:“那当然的，我爹可只有我这么一个……”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放缓了声音才道:“……一个女儿。”　　未央假装不知道秦默再想什么，道:“是是是，秦家大小姐貌美如花，秦家大小姐众星拱月。”　　秦默这才笑起来，将秦淮交还给秦夫人，自己拉着未央的手提前溜出了宴席，反正给她过生辰也只是秦老爷拉拢商人们的幌子而已，秦默走不走都无所谓。　　阿凉和卢青见状也要跟着，被秦默一眼瞪在了原地。　　有人看见未央秦默牵手而去的背影，对秦老爷笑道:“亏我们兄弟还巴巴的想为秦兄物色贤婿，倒没想到原来这秦兄的贤婿早有人选啊。”　　同座几人听了，也都哈哈笑起来，跟着附和道:“是啊秦兄，不知何时成亲？”　　又一人道:“哈哈哈秦兄真是好福气啊，位贤婿可真是一表人才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人笑的前仰后合，仿佛真的以为那是秦老爷的“贤婿”了。　　他们一看就都是喝多了的，秦老爷不跟他们计较，却也暗中派了几个人跟着未央和秦默，时刻提防着未央“一不小心”真的成了自己的“贤婿”。　　秦默拉着未央一直走到后花园的湖心亭里，两人在湖心亭里的坐下，秦默抓了一把鱼食撒下湖去，看着湖里那群锦鲤纷纷游过来围成一团瞬间就将她撒下去的鱼食吃了干净，她才道:“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不要脸的人？”　　未央挑起半边眉，问道:“谁不要脸？”　　秦默挠挠头，转身又抓了一把鱼食撒进湖里，看着锦鲤们又一次瞬间吃光鱼食，又道:“我记起来了，不是不要脸，是那个没有脸的。”　　未央道:“不认识，但听说过，且听说他为人时还挺惨的。”　　秦默道:“他都没有脸，为什么还能看见、听见，为什么还能说话呢？”　　未央手放在石桌上轻轻敲打几下，状若认真思考，许久才道:“我猜那只是和障眼法，不想让人看见他的面容罢了。”　　秦默道:“不想让人看见真实容貌？难不成是毁了脸？”她居然真的开始认真同情无脸男和灵胧了，与此同时，她还悄悄脑内了一下无脸人和灵胧的爱恨情仇。什么同是毁了脸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啊；什么救命之恩，相依为命啊等等，秦默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出个戏本子去卖了。　　当然，一想起灵胧喜欢的其实是未央，秦默就脑内的不是那么的很愉快了。她一想到这里，简直想把灵胧和未央一起揍到地下三层。　　秦默漫不经心的撒鱼食，心思却早已飘到九霄云外，未央上前夺过她手里的鱼食盆，道:“盆子都要掉到水里去了。”她这才讪讪的收了手。　　秦默道:“我还是想不明白那个没有脸的人为什么不和你打架，难不成是怕打不过？”秦默心里觉得应该是上来就打一架的，还要打的昏天黑地日月不分你死我活才对。　　未央自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得亏他不和我打架，要是真的打起来啊，说不定今早被拖回家的人就是我了。”　　秦默惊道:“这么厉害的吗？”　　未央哼道:“你觉得呢？”　　秦默悄悄蹭到未央身边，拉拉他的袖口，道:“我看那个女鬼身上还挂着一个小木牌，六百年前成亲还要戴小木牌吗？”　　未央好像想起来什么，两只手搭上她的肩，两人脸对脸互相盯了一会儿，未央一脸认真道:“答应我，下次再不要去注意那个木牌了。”　　秦默也盯着他，一脸严肃，比他更加认真的问道:“为什么？”　　未央松开手，心虚无比的摸摸鼻子，道:“……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