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吟只想安安稳稳在陆家待到出嫁,可就是有人不给她这个机会。  陆府的花会从上午便开始了。  各家嫡出小姐打扮得花团锦簇,纷纷跟着自家母亲来到陆府,个个粉面桃腮、含羞带怯,眼珠子却不住地四处乱瞟,今次就算不能成为陆阁老的夫人,能见上他一面也不枉来这一遭。  可是陆缜哪里会有这个闲工夫。  陆吟一大早便安安分分地跟在自家嫡姐陆榕身后,不求一眼被哪家尊贵的当家夫人看上,只求不出差错。  陆吟容貌太盛,即使不施脂粉已非常惹眼,可这般场合素着一张脸是十分失礼的,今日她只是略施粉黛,竟惹得人纷纷侧目。  当得知她只是崇宁侯的庶女时,原本心中暗自嫉恨的小姐们立刻眼含嘲讽,她们无一不是家世显赫的高门嫡女,良好的家教让她们对陆吟这个小小庶女虽不至于出言侮辱,却是从心底里看不起她。  府里后花园有一方锦澜池,池中养了许多锦鲤,平日很得府上主子的喜欢。  陆吟跟着陆榕行至池边时,不知那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只觉自己的裙摆被踩了一脚,随即重心不稳,一个踉跄跌入池中。  到底是谁干这么损人不利己之事!  在池中瞎扑腾的陆吟心中愤愤,她一个不可能与她们争抢陆二夫人位置的人,何必非要跟她过不去?  经历过许多世界的陆吟水性自是不差的,可是她念头一转,便绝了自己游上岸的心思,在场这么多丫鬟婆子,总不会让她淹死在这锦澜池里的。  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混淆陆缜的视线,昨晚他那赠送玉佩的异常举动,还是让她产生了一些危机感。  记得当初,她就是从救下无意间落水的陆缜开始,一步步开始她的攻略任务,在陆缜心中,她一定是一个水性极好的女子,这回她这番表现落入陆缜耳中,想必便不会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使劲扑腾,即将力气不济沉入水底时,被一个通晓水性的粗使婆子救上了岸。  陆吟浑身湿透,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上,玲珑曼妙的身子清晰可见,得亏在场没有男丁,否则她这名声可就一点不剩了。  出了这事儿,陆吟已不适合继续待下去,匆匆跟了嫡母身边的张妈妈返回自己的小院,谁知半道上竟遇见了被老夫人催促而来的陆缜。  陆缜一见跟在张妈妈身后,浑身湿透、春光乍泄的陆吟,脸色当场就黑了,问清发生了何事后,他竟是冷冷一笑,吩咐身后小厮道:“立刻去我院里取件斗篷来。”  小厮步履飞快,眨眼便消失在陆吟眼中。  陆缜又问:“吟姐儿落水,在场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想到为她盖件斗篷的?”  张妈妈被他这暗含怒气的问话吓得腿脚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颤抖道:“回二老爷,没……没有。”二老爷待人素来冷淡,张妈妈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她只是一介妇人,在当朝阁老的威视下,立刻没了气焰。  陆缜又是冷笑:“既如此,那我也不需要过去了。你去回了老太太,我陆缜娶妻首要看的是品行,这一众高门闺秀连一件斗篷都舍不得借给落水的三姑娘,我还看些什么!”  张妈妈吓得几乎不会说话,只是一味哆嗦道:“是……是!”  小厮动作很快,没几句话的功夫,便捧着一件玄色银边的斗篷过来了,陆缜将斗篷披到陆吟身上后,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句“你回去歇息吧”,便仍让这小厮将她送回院子。  陆吟心下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福身道谢后,便跟着小厮往回走,陆缜对她的疑心应该减轻了,否则定会亲自送她回院子的。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陆缜心下复杂难言,在园中静静站了会儿,转身回到游渊院书房,只是坐着,皱眉沉思。  难道真是因为他太过想念秦师的缘故,竟产生了幻觉,几乎要把吟姐儿当成秦师了?  方才知道吟姐儿不会水性时,他十分失望,秦师的水性是毋庸置疑的,当初若不是她将他从水中救起,他早已一命呜呼,又怎会有接下来的事情。  罢了,死而复生之事何其飘渺,他竟会将希望寄托在这等事情上,莫非真是疯魔了不成!  张妈妈回到园子里,带着无比忐忑的心情,把陆缜的原话在老太太耳边一说,老太太原本带笑的脸色立刻变了,碍于在场众多贵女,少不得耐着性子把这场赏花会继续下去。  至于晚间回去自己生的一肚子闷气,却是后话了。    陆吟落水回到院子后,只换了身干的衣裳,也不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  谁知到了晚间,浑身开始发热,整个人睡得迷迷糊糊,动都动不了,更别说起床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朦朦胧胧传来丫鬟婆子的声音。  “怎么病成这样了!”“老太太说……去家庙里养着。”“可怜见的,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陆吟半昏半醒间被搬来搬去,喂食喂药,也不知吃进去了多少,又吐了多少,难受的感觉分毫没有好转,终于意识迷失,再不知事了。  不知过了几天,陆吟的意识终于回笼,醒转过来时,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一个和尚。  一个容貌俊秀,面目如画的俏和尚!  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一场风寒直接了结了她的命,送她到下个攻略世界了?  这俏和尚难道是她的新任攻略目标?  这破系统也太不够朋友了,好歹也合作了这么多年,怎么能没有提示音!  那和尚见她醒过来,也是不慌不忙,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后,才悠悠道:“陆施主可是醒了,如此便算渡过了危险期,贫僧这就要回寺里去了。”  “等等,”陆吟急忙唤道,还没告诉我现在什么情况呢:“请问这位……呃……师父,我这是在哪儿?”  被陆吟唤住,那和尚明显一愣,随即道:“此处是陆家家庙,因施主病情严重,庙里的姑子求到了我报恩寺头上,到底是多年邻居,贫僧不过举手之劳。”  陆家?如此说来她还是陆吟!  “原来如此,”陆吟点头,声音仍有些沙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大师但凡有所差遣,陆吟定竭力完成!”  和尚仍是云淡风轻、慢慢悠悠的样子:“出家人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况且施恩莫忘报,我辈中人当如此,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陆吟却道:“师父说不必,陆吟却不能不识好歹,我身无长物,唯一颗诚挚的报恩之心,既如此,待我身体好转,愿在报恩寺为师父诚心祈福一年,愿师父身体安康,佛法修为日进。”态度诚恳,言语坚定,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在和尚心中,若陆吟要为他做点其他事情,他必是有理由拒绝的,只有在佛前诚心祈福,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如此,愿施主早日康复。”  和尚再次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推门而去,素色僧袍衣袂翻飞,姿态潇洒,不惹尘埃,端的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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