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修长白皙的手指，停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不会让旁人觉得太过无礼，却又清晰的表达了他的意思——让她不必再说下去。　　　　她以为他会说什么，但他只是礼貌和她道别：“很抱歉打扰了，再见。”　　　　男人退后一步，旋身离开，明明很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有一种出众的优雅感。　　　　这个男人连离开时的背影都能无声吸引旁侧女人的视线，米拉目送两人的离开，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这男人的气场简直了！”　　　　几个朋友都问晨珀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后者却只是叹了口气。　　　　分明知道他的背景，也明白刚才那些事让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可最后他离开的表情和背影还是帅的让她心脏直跳。　　　　这种感觉真是醉了……　　　　+++++++++++++　　　　即便是夏天，伦敦的气温也像是在初春，和灼热干燥的拉斯维加斯完全是两个世界。　　　　无论米拉他们怎么问，晨珀都不愿意再提那天在机场的对话，只说请他们吃饭。　　　　几个人新鲜了一阵，到底把那些事抛去了脑后。和以往一样，他们在练习、聚会和郊游里度过了这个暑假。　　　　伦敦的秋天很快来了。　　　　九月的伦敦，白天不过十七八度，夜晚就更冷了，阴天多过晴天，但即便是阴云密布的日子，这座城市依然有着它独一无二的魅力。　　　　晨珀最近很忙，她和四年级的同学两周后会参与一个大型的音乐节活动，就在Southbare的Royal Festival Hall，虽然是免费性质的公演，但Southbare一直是伦敦最受欢迎的文化中心之一，人气极高，这次演出机会难得，他们所有人都很重视。　　　　同去的大概有二十多人，除了她之全部都是四年级生，米拉几个不在其中。　　　　演出曲目是《霍塔舞曲，作品52》，这首曲子的彩排已经进行过两次，教授听过一次后替他们做了些修改，这天便是修改后的首次合作。　　　　小提琴声部有八个人，晨珀只是合奏者之一，整曲并没有难度，关键是所有人的合作和默契。　　　　两次练习后，负责的教授来了一趟，听完又给了他们一些修改意见，第三次演奏后，曲目基本成型。彩排结束众人各自离开，教授喊住抱着小提琴盒正要离开的她，问她有没有和竖琴合奏的经验。　　　　晨珀摇头表示没有。　　　　教授却并不在意，告诉她四周之后在Wigmore Hall有一个艺术节，他有一首全新的改编曲目，曲目由钢琴、竖琴、大提琴以及小提琴协奏，小提琴声部只有一个人，他希望她能参加这次演出。　　　　Wigmore Hall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古典乐舞台，在这样的场地进行演出——且非人数众多的集体演出，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晨珀自然是点头答应，然而等教授离开之后，她才发现身旁气氛有些古怪，几个四年级的同学都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见她回头，大部分同学都没说什么，继续收拾东西离开，其中一个金发的女生却丢下谱子径自走到她面前。　　　　对方很高，大约有一米七五，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挑剔不满。　　　　“嘿，东方妞，你知道吗，这个演出机会原本是希利尔的！”　　　　“哦。”　　　　“你才刚刚来了两年，根本没资格去Wigmore Hall！在这样的演出上出丑，不仅是你，连同RAM都会一起丢脸！我希望你能明白，主动退出演出！”　　　　“露西——”一旁有同学低声叫她，“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满的原因，但这并不能成为你说这些话的理由！”　　　　“为什么不能？”露西挑眉，“她根本无法和希利尔相比！”　　　　“可是希利尔犯了错，不是么？”　　　　几个原本已整理完东西准备离开的同学都回头看过来，有人皱眉，有人点头，各人反应不同，但几乎所有人都被绊住脚步。十几个人停步驻足，唯独一道身影默默外移。　　　　“谢谢，请让让。”晨珀抱着小提琴朝外走，等到露西注意到时她已经走到了音乐厅门口。　　　　露西骂了句粗话，快步冲上去拦住她，“谁允许你走的？我再说一遍，这次的演出机会不属于你，请你立刻退出！”　　　　“哦。”　　　　“什么？”　　　　“我说，哦，代表我知道了，我会找教授说这件事的。”音乐厅门开着，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把整张脸都藏了进去，只余下一双漆黑的眼瞳。　　　　露西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答应，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在她发愣的片刻，晨珀已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号码，并开口道：“您好，哈文教授，我是Amber，刚才露西说Wigmore的演出机会并不属于我，而是属于希利尔，她很严肃的要求我退出这次演出……”　　　　她的声音绵软而清润，语速缓慢，没有任何气恼或愤怒，而是带着纯然的天真，真挚异常的向教授提出拒绝。　　　　只是这种拒绝的方式，让人目瞪口呆。　　　　“哦，不可以退出吗？好的，我知道了，教授。”挂上电话，晨珀抬头看向比她高了一头的金发女生，微带无辜和歉意的朝她笑了笑，“抱歉，教授不同意。”　　　　露西：“……”　　　　众：“……”　　　　“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没等到回答，晨珀再次笑笑，“应该可以了。”　　　　看着晨珀离开的背影，有人拍了拍露西的肩膀，“之前有在学弟那里听说过别人对这位东方女生的评价，那时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都是真的。算了，别为了希利尔做这些事，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惹。”　　　　露西反手拍开了那人的手，“不！我并不怕她，现在这已经不是希利尔和她的事情，而是我和她的事情！”　　　　+++++++++++++　　　　晨珀当然是故意的。　　　　来RAM已经两年多了，这所著名的音乐学院面向全世界招生，那么多不同种族不同国家的学生聚集在一起，比国内的大学更容易发生矛盾。 　　　　最常见的便是部分西方人看不起东方人，部分东方人又鄙视白种人，除非你的实力强悍到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之折服的地步，否则像这种“你凭什么拥有这样机会”的情节时不时会发生。　　　　谁让她每天上课时都顶着一张清纯可人的脸孔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呢？年纪稍大的西方教授就是喜欢她这副软萌乖巧的样子，就连她偶尔和教授提出不同意并在遭遇反对后坚持己见，也会有一种反差萌的即视感。　　　　只要是人都会偏心的，何况她的确拉的好，右手很稳，对于新东西上手很快，会举一反三，有非常大胆的创意。　　　　所以不可否认，晨珀得到的机会总比旁人多一些。　　　　有关希利尔的事情，其实她隐隐知道些。四年级生，小提琴手，和露西是男女朋友关系。　　　　希利尔一直是个优秀的小提琴手，技巧好，手速快，是四年级的明星学生。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染上了吸食大￥%麻的习惯。在英国，吸食大￥%麻虽然不像在中国那样属于绝对犯罪，但被警察看到，也会带去警局教育和罚款。希利尔还在读大学，却在学校公然吸食大%&麻还被教授看到，被训了一通。然而他表面认了错，私下却屡屡再犯，最近又被抓了，而且态度还不好。　　　　哈文教授对他很失望，Wigmore的演出机会自然不会再给他。　　　　至于这个机会最后落在自己身上晨珀表示还是意外的，毕竟她才刚升上三年级，但同时也很高兴，这代表自己的努力被肯定。　　　　现在遭遇这种质问，不干脆利落一点应对是不行的，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所以离开后很快把这件事跑去了脑后。　　　　然而，人的运气总不可能一直都好。　　　　四周之后，晨珀没能登上Wigmore的舞台。　　　　上台前一刻，她被换掉了，后台同校的其他演出者一边翻看手机一边朝她指指点点，米拉和艾玛她们轮流拨打她手机，让她登陆学院的网站，上面爆出了她和哈文教授的照片以及一篇讲述不道德师生交易的帖子。　　　　照片里的她坐在哈文教授的大腿上正在拉小提琴，教授的手摸在她大腿上，一脸愉悦，再加上那篇声情并茂的文章，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有着非正常关系。　　　　晨珀脑中轰的一声，刹那间所有的血液仿佛都逆流而上直冲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