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男人围着姜臻,看她一直跪着不肯抬头,面上也是不显露什么的。  “阿臻,你快回去吧。别跪着了,师父说了以后你别来了,就当……”一个圆头圆脑的看着跟元渺差不多大的年轻武人说着,但又面露难色,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臻听着突然直起身,抬起头,问:“小师兄,就当什么?”  那武人又继续说,“师傅说,就当…就当你从未入过师门,从来只是陌生人。”  姜臻听了一窒,但却不肯这么认命而归。  “罪徒姜臻,求见师父!”  “罪徒姜臻,求见师父!”  “罪徒姜臻,求见师父!”  ……  元渺在姜臻喊道第三遍的时候就跟着她一起跪着一起喊了,姜臻讲述的往事中,这位从小带着姜臻习武的师父,在姜臻心中的分量,比起她的父亲也是不差分毫的。  这一群武人,也都是与姜臻相熟的。小时候一起练武、吃饭、甚至在姜臻十二岁之前都是睡在一个大通铺上的,后来师父考虑到男女有别,才渐渐分开睡的。看着姜臻这样目眦尽裂的模样,先是那位小师兄,噗通一声跪下,与姜臻一起开始喊。随后,两个、三个、四个……大师兄看着他们这样,甚是无奈,只得进门去请师父。    半响,大师兄跟着一位看着只有四十多岁(实际上已经快六十了)穿着黑色短打的男人走出院门。  “你们是今天吃饱饭了都没事做了是吧?回去之后把水缸、柴木房都给我堆得满满的!”这位师父一张嘴就是惩罚,底下的众师兄弟也没有半点反驳,依旧跪的挺拔。  “怎么还不动?!都等着谁做呢?!”又是一声怒吼,姜臻刚刚的喊声比起这怒吼,简直不能更温柔了。  “是,师父!”  这一群武人利落起身,然后噼里啪啦几秒钟就消失在元渺眼中。元渺感叹,这地方规矩很重啊。  姜臻的师父站在底下,看着还有一个人,犯难了。但想了想,“跪着的那个小子!你也去做!”  姜臻听了心急,元渺虽然不算弱,可毕竟不是他们这样粗糙的汉子,那些惩罚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每天必做的训练而已。刚想替他拦下,但是元渺拉住了姜臻,包从肩上一滑交给姜臻。  然后……就只剩下姜臻一个人面对面无表情的师父了。  姜臻:我可以选择死亡吗?    姜臻看着师父随意地席地而坐,当然坐的是台阶上。  然后,又看着他朝自己招了招手。  如果这里没有鬼,那就只能是对自己招的了。  姜臻僵硬了,过去会不会打?会不会被灭?会不会被口水淹死?等等,一万个念头过去之后,终于抬起沉重的双腿走近,噗通又是一声,跪在了台阶前。  姜臻不会错过师父眼里的一丝心疼,所以,她觉得前面一万个念头都不会发生了。  “小臻子,你还记得你当年入阁的时候,手上拿的那句跟其他人不同的话是什么吗?”姜臻听到师父这么问她。  “是…是不要用武力欺负别人,也不要让别人用阴谋欺负自己。”  “可你最终还是让别人用阴谋欺负了你啊!”师父说完这一句之后,就转身回去了,但却没有把院门关上,姜臻知道这是师父在劝自己。    因为姜臻的小姨离开之后,姜臻日夜不肯停歇的哭,五岁小孩懂什么,只知道哭。姜爸爸无法,只能求到松涛阁,磨磨她的性子,也转移她的注意力,有一身本领,女孩子也不至于吃亏。  于是,五岁的姜臻,就被送到男人窝里开始习武。  每个人入阁都会得到一本规矩,其实每个人的基本都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由师父最后添上去的那句话。  在收徒之前,师父会跟他们聊上大半个小时。姜臻具体已经记不清那半小时聊了些什么,但是那句‘规矩’却陪着她一直到现在。近六年来,姜臻每每想起那句话,心里就惴惴不安,想到师父的谆谆教诲,而自己确是这样忤了他的‘规矩’。  其实一直在二十岁之前,姜臻也都是遵循这条规矩的。  若要说什么时候破的,那也是六年前那件事了。因为那件事,这条规矩破了。    姜臻知道师父是在劝自己,劝自己把这条规矩立起来。  如果立得起来,那就进门;如果立不起来,那就走吧。  姜臻一直在想的是,拿什么立?怎么立?却忘记了,先要走出心理那一步,准备好立。  所以,要立吗?姜臻想。  最后,她站起来了,走了进去。她想立,想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去见‘妈妈’。她想立,想继续自己的学业增强自己的能力可以配得上那些得到的东西。她想立,尽管不能以一个好的性别但却想以一个好的身份站在元渺身旁。  后面的事情变得有些理所应当。  姜臻认错之后重新被师父和师兄认可,元渺累成狗,还别各方的怼得想哭。  虽然姜臻是那样的性子,但是也是这一群男人护着长大的‘女孩子’,突然被一个小白脸拱了,就非常的不开心了。自家的白菜肯定是好的,但是别家的猪是不是好的,他们怎么知道!  所以等姜臻和元渺挥别松涛阁一众的时候,元渺觉得自己仿佛得到了重生。    姜臻和元渺回来的路上,准备就‘立规矩’这件事跟元渺商量,虽然两人还没什么实质性发展,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还是觉得要说一声的,不说的话,显得自己不尊重他。  “元渺,我准备向法院提出诉讼,洗清自己的罪名。然后,把未完成的学业完成,以一个更好的身份站在你身边。”说着,姜臻停了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看着元渺。  元渺没想到姜臻会这么说,憋了老久,最后只来了句,“好。”  姜臻松了口气,然后又听到元渺说:“我陪你一起。”  抬头,是一双湿漉漉的双眼,里面装的,是姜臻在很多人眼里都看到过的真诚和爱。  原来自己,被那么多人爱着。  姜臻心想。  姜臻想着,难得有了第一次行动。  她不矮,走近一步,抬头,给了元渺一个啵啵。  山林间树影斑驳,那些土地,是自己幼时浅一脚深一脚踩过的;那些山坳,葬着她的亲人,她想告诉他们,她抓住了活着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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