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二节

那晚元渺喝断片回家之后，一直感觉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跟复读机似的就那么几句。　　第二天一个连贯的句子都想不起来，但是就记得一个成语，‘无地自容’，外表小哥哥而内心糙汉子的元渺也没当回事，觉得自己可能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元妈妈钟爱的电视剧吧。元渺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看了眼时间，觉得今天姜臻怎么还没来，于是给姜臻发了条消息。　　姜臻走在前往元家的路上，一路端得是昨晚王家少年告诉她的那句‘破罐子破摔’，而元渺给她发的消息，却让她觉得破罐子这回事可能需要认真地斟酌斟酌。毕竟元渺现在也只是把她当作朋友，自己却想这么多，情绪很容易崩。尽管姜臻自觉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但是如果外界环境太强烈，她还是绷不住的。　　姜臻到元渺家之后按了按门铃，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　　姜臻愣了愣，随后元渺的声音从门边传出来。　　“大兄弟！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家钥匙藏哪你也知道，你就顺便拿出来自己开了门再顺便藏回去就好了。”元渺一脸我们开得很及时的样子。　　姜臻：……　　姜臻没搭理元渺，走进元家跟元妈妈问好，发现元妈妈也是一脸无语，嫌弃自家儿子的样子，嗯，还挺好玩的。　　从属性上来说，元家这两孩子都确实不是腹黑的主，呆萌倒是真的，但是元妈妈的属性虽不是腹黑，但是也十分接近了，而姜臻，她觉得自己挺黑的（笑出一口大白牙）。　　元渺不腹黑，但是他在一个十分接近腹黑的人手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种敏锐的动物直觉还是有的，于是毫不犹豫站到姜臻身前，阻止姜臻和元妈妈的眼神交流，再对着姜臻说，该直播了。　　元妈妈：儿贼！咱动作能不这么突兀吗？整得跟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姜臻还是这么半推半就地上楼了。　　主要是她真的不想在知道这么重大的消息之后还假装若无其事跟元渺相处，而她觉得如果不解决好这件事情，她要拿什么模样对着元渺？这事只要能解决，她觉得无论用什么模样去面对元渺都不重要。但此时此刻的问题在于，她没有任何解决的方法。　　同时依旧并存的问题是，如果她每天都来元家，那迟早有一天元淳会认出她，那么她现在到底是自己先认了，还是等揭穿之后给他们无情的暴击？　　破罐子破摔的确是很简单的方法，但是如果这只破罐子觉得自己还能修补修补呢？那么到底是修补修补，还是直接摔了？姜臻表示自己想不通这个问题。　　而元渺现在的问题是，昨晚喝断片的人是我，为什么现在频频走神的人是大兄弟啊？难道大兄弟昨晚也醉了吗？不对，刚刚老妈说过昨晚还是大兄弟送我回家的呢，那大兄弟不大可能是喝醉了。　　姜臻跟着元渺进到他直播的房间，默默先把口罩带好，然后才开始打开电脑。虽然是两个人一起直播，但是姜臻一直是安静地盯着电脑。之前两个人还有那么几次不经意地眼神交流，而今天却只有姜臻自己才知道，她不敢看元渺。她怕自己会选择到筛子一样地将过往全部吐露出来，可是事实上这些故事一开始就跟他没关系，以后或许会有些关系，但是这样的关系，她似乎，并不想让他挨上。　　叹口气，姜臻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灰色以及复活倒计时，把放在鼠标上的手抬起来捏了捏鼻梁。姜臻整张脸看起来特别英气，但是鼻梁却不够高，是遗传姜臻爸爸的，所以这也让她看起来比一般男生的脸柔和很多。或许，这也就是她可男可女的原因。　　等复活时间到了，姜臻抬头然后听到了元渺像机关枪一样的语速，还是加特林冒蓝火的那种。　　“哇!我刚刚听见我大兄弟死了之后叹了口气，然后颓了几十秒！大兄弟，你相信我，就算是死了，你这也是死得其所！刚刚那一波虽然你死了，但是死对面团灭了啊！所以心态不要蹦啊！”元渺盯着电脑，连头都没有侧过来看她一眼，像是刚刚爆出那一段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姜臻此时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的魂回来之后，想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该鼓励他用对成语了吗？　　嗯，孩子不能随表鼓励，不然又骚又浪。　　姜臻晃了晃头，继续盯着电脑保护输出位，然后各种救人于水火之中，而奋不顾身。一个辅助的意义在于，尽可能地保护更多人。　　姜臻估计今天下午还是不会跟他道明那些有的没的过去往事，虽然她相信元渺会很有心情听，但重点是她没心情讲。　　那些如病毒一样的往事，并不会因为你痊愈了而毫无威力。甚至，你可能都不能算是痊愈，你只是以为你痊愈了，而它却在你身体里每一个角落里撕咬，准备重新占领你的身体。　　姜臻决定，她会让元渺知道的。只是现在并不适合，因为她没有立场去解释什么，或许以后也没有，但是能不能让她更久更久地呆在元渺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呆着。　　　　其实元渺跟打了这么久农药之后，发现她其实并不是不会玩别的英雄。相反，有一次因为有一个队友选了鱼，然后射手、上单、中单都有了，元渺看着姜臻选了一个位移十分强大的打野英雄，本来想制止她的，但是还是任由她选了。　　结果那一局的结果就是姜臻拿着个以前从来没看她玩过的打野英雄疯狂在地图上carry，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如果不是这个人就在她旁边坐着，他估计都要怀疑是谁在替姜臻代打。　　一开局，他就看着姜臻冲到了对方野区的红爸爸后的那块草里，等着敌方射手把红爸爸打到丝血之后直接一个惩戒带走红爸爸然后乘着敌方坦克在跟自家上单纠缠的时候，她仗着刚刚拿到的红爸爸迅速收割了敌方射手的人头之后，又果断地从上路后方与自家上单合作收掉了敌方坦克。最后功成名就退回自家野区开始清野怪，还帮走中路的元渺打了蓝爸爸之后才跑去跟敌方打野撕逼。反正一局下来，姜臻在边路支援，深入敌方野区各种抢资源发育，但是一局下来又一直都处于比较安全的情况，能抢的资源她就抢，不能抢的资源就走；能收的人头就收，收不了的人头就放弃，而且开局就让敌方失去了先机。所以他发现，姜臻其实也是会玩别的英雄的，那么为啥她只喜欢玩坦克或者辅助呢？　　很久之后，听到问题的姜臻回答时说了句，我喜欢皮糙肉厚的！　　　　【明明也喜欢细皮嫩肉的！】来自某神秘势力的强势吐槽。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姜臻跟元家三人道别之后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宋街荫凉的街道上，其实已经秋天了，所以姜臻每跨出一步，就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自己的脚下发出。　　带着口罩的姜臻在口罩后面傻兮兮地笑了，其实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孩子，一直有自己奇奇怪怪的天真。　　只是生活大概很少很允许谁去一直保持一些难以维持的天真吧。　　　　时间在缓缓向前走的时候从来不让任何人想起它的存在，只是等回想起来的时候让人头痛不已。　　冬天很快就到了，姜臻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准备冬天的衣服，所以在穿着薄外套加一件普通短袖打了第十九个喷嚏的时候，猪哥终于关注到自家员工的现状了。其实超市里很温暖，但是超市并没有装玻璃门，只有一层塑料门帘，时不时来个客人撩开门帘，冷风就直接打在姜臻的脸上，自认从小锻炼到大的姜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扛不住了……　　随意捏了捏鼻子又放开，然后看着老猪不知道从那里变出来的棉衣丢在姜臻脸上。　　“我说大姑娘，咱能好好注意一下身体吗？这是致悟的衣服，你先穿着，下午别去开那什么直播了，去商场买几件衣服吧。”说完老猪又继续去对货单子了，姜臻突然觉得背后更加凉飕飕了，迅速把棉衣穿好，继续呆坐在收银台边。　　过了很久，老猪听到背后姜臻对他说了一句话。　　“猪哥，我今年过年想回家。”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之后。老猪叹气。　　“孩子，今年冬天你一定会回家的。”　　外面雪依旧很大，姜臻小时候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家乡是从来不会下这么大的雪的，家乡似乎也没有雪，都是冰渣子。　　但是，今年一定要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