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崖上有一处凸起,设立彰灵台,台上仙香缭绕,陌衍白和其他宗派真人站在那里,一起俯视着广场上的芸芸众生。  黄振还记得白幽明,这会儿他在陌衍白后边睁开天灵眼,扫视人群,白幽明的天灵根犹如在灰土中的明珠,极为显眼,他满意的点点头。在天灵眼的视野范围中,还有其他名目的灵根,品相优劣,不一而足。  “谢掌门的魄力非凡,令千金在天人榜上名列第五,仙道可期,这一夜间废去玄伎后期的修为,与凡人争夺国教道场的名额,还真让人意想不到啊。”玉芒长老张开天目,表情极为难看,自己亲传弟子楚鸣也在广场之中,又要和千机占的掌上明珠撞上了。  谢隹呵呵笑了一声,并不在乎玉芒长老话里的酸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楚鸣师兄,你怎么了?”楚契担心地看着他。  “师父为图省事,用断仙剑断我的修为,砍的我识海乱七八糟,这会儿呼吸都费劲,他老人家分明是要玩死我啊。”  他失去修为,无法内识自己的识海,压制着自己不适感。  他在玄伎后期已再无可能突破境界,此次升仙大会对于他来说是唯一的机会。天谕令上说国教道场教授的并非当今盛行的修真功法,而是另辟蹊径,以玄牝入道,故而必须废除身上的修为,以免经脉倒流,狂癫而死。他攥着拳头,废去一身修为固然可惜,但是如果能在境界中再进一步,什么风险不值得一冒。他不再看向谢华语,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就连谢华语都有这个胆量,他怎么不成。    楚契见他说的吓人,神情却无异,没有太多担心。他望着左右,长安四派的掌事弟子大多都在,启渠冷,六悲子,琼宇山都在其列。对于这些掌事弟子们来说,自己师门对国教道场的信任和重视让他们难以理解。不少人去翻故纸堆,“玄牝”这个词出自《悟真直指》,上面记载着:“谷神之动静,即玄牝之门也。门在人身为四大不着之处,天地之正中,虚悬一穴,开阖有时,动静自然,号之曰玄关一窍,又号之曰众妙之门。”  这是一种从没有人研修的修真之术,修真界从无传闻。很多掌事弟子未必心中愿意,却被师门强行废去修为站在这里,甚是战战兢兢。如若他们不能争夺到国教道场的名额,那么他们自身的修道机缘,也只怕就此断绝了。  此次升仙大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四大修真门派都派出了嫡系弟子,天下震动。许多小门派到场亲见四大门派的阵仗,不由大感后悔,他们没有这些修真大佬的手段,废去修为的修士不在床上颐养月余,保住性命都难,故而派出来的都是门派里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但是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升仙大会这就要开始了。    彰灵台上传来碎玉瀑珠一般的美妙声音。“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名之曰大。芸芸世间有心自修持,贪痴未脱;有身入修真,嗔怒难除。黎祝帝子及昆仑墟诸派特修国教道场,望诸人祸福自由修行,生死从新超脱,至此仙凡路回,世事维新,厚培根行,循序而迁!”  说此话的是黎祝镇国公主夏徵。她奉皇帝夏逾的旨意代表皇家参加升仙大典,站在崖前,山风吹得她的乾坤地理裙猎猎作响,飘带飞舞,仪态万方,容光四映,说话威严赫赫,凡间皇家气派一丝不弱于仙家风骨。第一天象出来后,有心者在长安城中散布言论,说夕颜夫人的谶语指的“女主昌隆”就是镇国公主。修真界原以为这会离间他们姑侄的感情和信任,但没想到夏逾将升仙大会全权委托给姑姑,丝毫不疑。  修仙真人们的修行都有百年之久,道心坚固,然而望着她的绝世容光,也不禁会被她的容颜所慑,为之一动。“果然能称之为天下第一美人。”  行止大先知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只白鹤,衔着镇国公主手腕褪下的玉环,从彰灵台飞下,飞过整个广场,发出一声鹤唳。  人流随着这只振飞的白鹤,争相进入山门,道场试炼自此开始。    在人世间,凡建有寺庙、道观的山岳都会在山脚设立三道山门,表示避开市井尘俗。长安道场中无相峰的山门叫做\"三解脱门\",即\"空门\"、\"无相门\"、\"无作门\"。  “空门”由寻常汉白玉砌就,共有三处通行,每处汉白玉门拱宽约一丈,可使百余人一并穿过。谢华语一马当先,首先穿出山门,其他四大门派的弟子也纷纷穿过。蒲玉他们被人流卷着向前走,突然听到前面的人惨叫不觉,心中不由一紧。  “之前站在最前面的修真者们居然十有三四都倒在了这里,他们一个个血流骨裂,缩着身子在地上哀嚎打滚。  看守“空门”的修真师兄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尊天谕令,身为修真者,不除身上修为就敢来闯道场山门,这般想要求死吗?”  “师兄救命!师兄救命!”这些翻滚哭叫的修真者大声哀求,他们下不了狠心自废道行,抱着侥幸心理吃了压制修行的丹药,想要蒙混过关,没想到连第一道山门都进不去。  这位修真师兄身着昆仑墟的道袍,还可能是一个陌衍白的崇拜者,面色极冷,丝毫不为所动。“国教道场所为持戒修道,求至清静者,至无为者,由三门而入,尔等心有杂念,自取其辱,我看身上修为还是尽毁了吧。”说话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在地上翻滚的修真者却发出了更为惨烈的叫声。    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凡人们,从没见着修真者这般惨状,脸上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情,但听着哀嚎声越来越大,望着这座普通的山门,表情也转为惴惴不安来。  白幽明、蒲玉和那个书生走在人流的最后。  “修为全毁啊,昆仑墟的道爷们真是动真格的了,对自己人下手都这么狠。”方才这位书生给白幽明、蒲玉做了自我介绍,他的名字叫王乱。  蒲玉见他一直在啃指甲,奇道:“你是害怕吗?”  “没有……没有啊。手指甲很好吃的,这只手刚吃完,要不你俩尝尝我另一只手?不用跟我客气。”  蒲玉和白幽明摇头摇成了拨浪鼓,王乱接着啃指甲,站在山门前,颤颤巍巍地迈出了左脚,右脚却始终没动。  一阵山风吹来,守门的修真师兄冷眼瞧着他们。“就剩你们了,磨蹭什么呢!”  王乱的腿肚子打转。  “我就是想凑凑热闹,……我要回家?”他扭头就想跑。  蒲玉和白幽明一人扯着他一个胳膊,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穿了过去。    第二道山门是“无相门”。由于第一关拦着的是不守规矩的修真者,凡人都顺利通过了,在这道山门前人群还是乌央乌央的。不少凡人等的不耐烦了,坐在地上候着前面的人流移动。  “王先生,我这个导游费怎么觉得是白给了。”白幽明不悦道。  他们三个人还是人群中最后的三个人,王乱不吵着回家了,他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的额头重新包扎,落在了他们的后边,  “你把那布扔了吧,血都浸透了。”蒲玉走过去,见他额头的鲜血又浸出来了,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卷白细布,小心的给他包扎好。她一边包扎一边对白幽明笑着说道:“我就说这些绷带带着总是没错的,你还嫌占地方。”  白幽明哼了一声,他一身轻松,什么都不带,却让蒲玉背着个半人高的包袱,拿着他想带的各种东西,这跟之前他所说的背着蒲玉上山,基本靠不着。蒲玉却不以为意,还自作主张地又塞了不少绷带,增加了包袱更重的分量。  王乱嘴角发青,脸无血色,也不知是被上个山门吓的,还是流血过多了。“蒲姑娘,真是宅心仁厚,这么好的姑娘,我给你算算姻缘。我姻缘算的可准呢。”  “姻缘”如同使蒲玉听到她的天敌一般,她手上一抖,不小心给王乱在额头上打了个死结。  幽明瞧着他脑袋上的布疙瘩,哈哈大笑。“你要是能算出来,千万告诉我。”    “咦,怎么人都不往前走了。”  时间都过了三炷香了,人群一直都没有前进的迹象。  一位修真者飞身站上了高处的岩石,向人群说道:“在这里站不住的人都视作没有通过,不要逗留,速速离开!”他这话说完,方才坐在地上的人都蹦了起来。  “道爷,我们就是累的歇一会儿,不要取消资格啊。”  此次升仙大会,四大修真门派一再跟守山的弟子说要他们善待凡人,不许仙凡有别。这位修真者见自己没说清楚,解释道:“我说的是过山门处,不是说你们脚底下。”  底下人群的声音此起彼伏,解释的没完,聒噪的如同树上驱不走的七八百只老鸦。  这位修真师兄善于狮子吼的功夫,听得不胜其烦,他大吼了一句。“在山门处不能站立者,速去!”这声音犹如音浪直拍众人的耳膜,人们瞬间堵住了耳朵,再不敢说半个字。  人群迅速动了,但是……出乎蒲玉他们三人预料之外,人们纷纷都往来时路上走,居然都放弃了。  三个人逆着人流往前走,凑到第二山门前,看清了这座山门其实是一处山门殿,有前门,有后门,殿中才是试炼的地方。    这座大殿极是高大,由青砖石垒出来的。殿中并没有供奉的神像石碑,空空荡荡的,与其说是山门殿,还不如说是一处宽阔的通道,让试炼的人们从此处通行。  他们三个人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站不住的人了。但凡走进殿中的试练者像是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重压,他们的手脚或先或后,被紧紧贴在地面上,只有脊柱和肩膀上的头还勉强支撑着,保持着直立。山门殿除了一位修真者,还有凡间的兵士,他们看着有人五体贴地,就把人拉出来,给后来人腾出地方。  兵士们不断往外扔人,人群的人数大幅减少,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只剩下了排在人群最后的三个人。  而殿中的试练者们还有很多,他们大汗淋漓,摆出各种奇形怪状,发劲儿要从地上站起来,直立行走,死活也不肯放弃。这里边不少是四大修真派的弟子,他们通过的也很是艰难,苦苦在重压下挣扎。  那位破落的道爷也在里面,白幽明和王乱形容的很到位。“他是想要出恭吗?”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太大,那位道爷狠狠的目光向他们直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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