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拂晓微撒,死崖山内雾气朦胧。此时的气温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三生被寒气逼醒了,准确的说,是被寒气和……一个湿润的、温暖的、毛毛的东西给舔醒了。  “唔……”她睁开了眼睛,一个庞然大物赫然站立在她面前,用它那湿润的舌头舔着她的脸。她想稍稍挪动一下身体,却发现痛不能忍。  她躺在一个巨大的天然水池里,远处的水清澈见底,近处的水却染上了血红,三生这才回忆起方才的事情。  “你醒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妇人倏然出现在她眼前,没有任何征兆……像是凭空出现。  三生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这是……哪里?”  “死崖山里最神秘的地方。”老妇人是这样说的。她指了指白色的狮兽阎奇,示意它干些什么。然后阎奇张开大口,一把咬住了三生的手臂,将三生拉上了岸。  三生发出痛苦的□□,片刻,才从痛楚中缓过神来。蓦然,眼前赫然出现了个人影,三生抬头一望,不知为何,见到眼前的这个人,她的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  陌兮替她抹了抹眼泪,然后拦腰小心地将她抱起来,移步阁内。  三生这才发现,眼前有一座被雾气团团萦绕的大阁楼。她环视眼前的建筑——一切都那么安详美丽,神秘得恰似桃花源。  迈过古典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件件古朴幽雅的陈设——几根粗大的柱子笔直地立在四周的角落,上面雕刻着数不胜数的兽类,但却看不出其种类,因为上面的兽类样子很是奇怪,她从未见过这种动物。慢慢地走近大厅,三生这才知晓这阁楼之大。  大厅的陈设富丽堂皇,上面点缀着的金银珠宝。大厅的正墙处有一幅十分显而易见的大画,目测长约十尺宽约五尺——画用一种特殊的不透明容器给包裹起来了。  三生曾在书上见过,一般需要珍藏的画保存有好几种方法,其中就有一种是通过用比例的容器将画封闭起来,使用这种方法是为了能随时查看。而且用这种方法储存字画的,要么就是家传之宝物,要么就是掩盖不可告人的秘密。  陌兮将三生小心地放在大厅事先准备好的软榻上,然后坐在三生身旁。这时少女大步流星地进来了,对着三生笑了笑,安安静静地站在老妇人身后。  老妇人缓缓开口:“死崖山内的兽类大多憎恶人类,对姑娘造成的伤害我深感抱歉。”  三生愣了一下,问:“难道说你们……”  老妇人淡淡一笑:“没错,我和茵都是亡灵,是负责守护死崖山的亡灵。”  “死崖山……”三生小声嘀咕着。  “你们是陈、夏两门之后人吧。”老妇人微笑着。  陈、夏两门?  三生并不知情,但陌兮却点了点头。  “我是慕容幽幽,这是茵。”老妇人指了指身旁动人的少女。  陌兮蹙眉,表情略有惊愕:“你是……幽夫人?”  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十五年前我死于非命,因为在世间存有怨念,便无法超生轮回,是司女接待了我们。”  “司女?!”陌兮和三生异口同声。  三生曾在皇宫的御书房里的古书见过,上古时期曾有一地野兽遍布,奇异之至天下独绝,而世间只有一种人可以驾驭它们,世人称之为“司女”。关于司女三生所知甚少,也仅仅知道一些字面上的罢了,不过她却知道,名扬天下的奇兽纵横之地名为——死崖山。死崖山,一开始并非是这个称呼,而原本的称呼渐渐被人忘却,甚至连史书都没有记载。只知道,称之为“死崖山”的原因是因为在此的猛兽凶狠至极,百年前曾屠人无数,后不知为何闭隐山林,三生猜想,大概是“司女”出手救场了吧,因为这世间只有司女才有资格命令它们。经百年前的那场动乱后,这里就成为了耸人听闻的可怕之地,死崖山之称也随之传开。不过她亦知,自百年前的动乱后,死崖山已经销声匿迹了许久,更别说司女了。  陌兮对司女也有所了解——据说司女有着奇异的力量,因此,她们经常被世人所利用、追杀。百年前,司女被作为神供养,只有君王才能娶司女为妻,诞下的子嗣将遗传司女的能力。但司女一族深知如此一来必定会造成难以弥补的后果,便反抗君王,谁知君王一怒之下将司女赶尽杀绝,在腥云遍布的那个夜晚,司女一族也从此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司女是不是还存在于这个世间。  “可是如今司女已经死了。”幽夫人凝视着三生,半晌才舒眉道:“司女生前诞下了一女嗣,只可惜如今并不知去向。”  三生垂下眼眸,思绪万千:司女……好熟悉……  “姑娘先好好休息吧。”幽夫人领着茵出去了。  整个大厅,只剩下三生和陌兮两个人了。  “……抱歉。”良久,陌兮才轻声道。  “嗯?”三生有些听不清楚。  陌兮摇摇头,没有解释。许久又道:“夏子游平安无事了。”  “啊?”三生闻言有些激动,却不料碰到了伤口:“嘶……”  陌兮扶住三生,脸上尽是担忧。  这时,茵拿着一大堆草药绿浆以及白布条走了进来,递给陌兮:“呐,这是药,给她换上吧。”  陌兮犹豫着,就在他要开口问的那一刻,茵解释道:“我是亡灵,不能碰人类。”她淡笑,走时还不忘竖起拇指打气道:“加油!”  陌兮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移步蹲在三生面前,将她受伤的脚踝处的衣物轻轻撕开,然后小心地换上药物,再小心地包扎。整个过程,三生都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也尽量让陌兮以为没有那么痛苦。  但陌兮都清楚。  包扎好之后,陌兮重新坐在三生面前,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很是心疼。他将药小心地涂在伤口处,这时三生突然问道:“我可以……喊你的名字吗?”  陌兮突然顿住,半晌才继续包扎:“……嗯。”  三生淡笑:“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也有武功,但后来……被父王给废了。”  陌兮并不感到很吃惊——他之前就发现了一些端倪。况且……他现在也一样。  “那个时候的我啊,特别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那样做。当初让我习武的人是他,废我武功的人也是他……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认为父王如此做便一定有他的道理。这大概,便是命数吧。”  陌兮怔住——命数……  “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遇见你,你不知道为什么会遇见我一样。”三生淡笑,格外好看。  陌兮抬头,凝视着三生,然后扬手拨开了三生眉间的碎发,柔声道:“我要替你换下衣裳了。”  三生怦然脸红,将脑袋斜向一边,不知所措。陌兮拿出一条白布条,蒙上眼睛,然后轻轻解开三生的衣带。  “呐,陌兮……我之前听你说……”三生用聊天来转移尴尬:“我与你的一位故人相像,那……你对我好,也是因为她吗?”  陌兮没有说话,继续不疾不徐地打理。  三生轻轻垂下眼眸,略有失望。  “不是。”陌兮好久才说道,恰似无意。  三生淡笑,有意似无意地脱口而出:“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吧,能让你等五年的人。”  “你喜欢容颐吗?”陌兮倏然问道。  三生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他对我很好。不过你于我来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三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毕竟……他心里住着另一个人。  “什么感觉。”  三生摇摇头:“没什么。”然后扬眉问道:“你觉得……我们做的梦,是神明给我们的预兆吗?”见陌兮没有说话,三生斟酌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之前梦见,我嫁给了容颐。”  陌兮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戳到了三生的伤口,让她不禁咬牙□□。  “抱歉……”陌兮为三生换上了新的布衣——那是茵好不容易找来的。一切都弄好之后,陌兮轻轻扯下白布,然后将三生拦腰抱起,移步向楼上走去。  “诶?我们去哪里?”  “去休息。”  三生红了脸。  到了楼上一间干净透光的房间里,陌兮将三生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后又看了她一样,良久轻轻开口:“你好好休息。”转身迈步离开。三生拉住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别走……”  沉默半晌,陌兮回身坐在床沿,难得地微微一笑:“我不走,你睡吧。”  三生满足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咔咔咔——一阵怪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茵直勾勾地盯着三生的剑,抱手坐着。  幽夫人缓缓上前,阎奇也随后。  茵指着这把剑:“奶奶,这剑似乎住进了亡灵。”幽夫人扬眉,伸手想触碰剑,阎奇却在身后发出了轻声的咆哮。茵皱紧眉头,问:“阎奇是发现了什么吗?”  幽夫人收回手,看着剑轻轻说道:“这剑可不一般。它是由极佳的陨铁制作而成,可容纳强大的剑灵,当然……也包括亡灵。显然,这把剑里的亡灵,是后来居入的。”  茵清清嗓子,提高音量:“剑中的亡灵,现身!”  鸦雀无声。  茵竖起食指,抵在身前,在空中比划着,大喊:“急急如律令,吼!现身吧!亡灵!”  鸦雀无声。  茵一副委屈的样子,用脚狠狠地踹了一下剑:“这亡灵不会睡死了吧?”  幽夫人轻轻拍拍茵,示意她让开,然后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合并,看向阎奇。阎奇立马会意,伸出前爪,刹那间,一道伤口在阎奇的前爪上出现,粘稠的鲜血滴落在剑上,发出红色的亮光。  半晌,阎奇的伤口自动愈合。  咔咔咔——又是那个响声。但亡灵并没有现身。  茵发出了长长的鼻音,一脸不解:“怎么回事?”  幽夫人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这亡灵……恐怕是从那个姑娘身上出来的。”  茵一脸难以置信:“出来?可她明明是一个大活人啊,亡灵不是……”  “这个亡灵的主人并不是她,追随她……必定是有其他原因的。”幽夫人望向楼上,自言自语:“怪不得……受了如此重的伤,竟然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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