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青龙节,祈风调雨顺,祈五谷丰登。由后宫中宫皇后发起做农桑祭,名曰祈青法会,乃是旧例。天子重臣皆会出席,而今年的祭祀法会便是在开宝寺。

开宝寺在汴京东北隅的夷山之上。从半山腰的山门往上,再往上殿宇依山傍势层叠往上,其中大雄宝殿,地藏阁,罗汉殿,观音殿皆按着规则井然有序,殿宇黄墙黑瓦,佛像宝象庄严。

开宝寺除了有着皇家寺院之恢弘肃穆,更有供奉着舍利子的琉璃铁塔,此塔八角十三层,每个檐角皆悬挂风铃,风过清音奏响,空灵而幽深,和着佛殿之内的梵音飘飘渺渺,闻之心境安宁。

平素里,善男信女人来人往,香火鼎盛。今日乃是御驾青龙法会,从皇城沿途到寺中前后殿全部已经封道肃清。上山的道边除了有残留的线香还在袅娜并着一路侍卫,再无任何人影。

孟后才废,中宫空悬,这场法会自是由太后向氏全权主持代理。

銮驾在前,凤驾仪仗随后,再后面王公贵胄,文武百官。

柳叶一身绯色官服,头戴翅帽,骑在马上跟着队伍徐徐而进。远远看去,明黄的仪仗在人头攒动中若隐若现,犹如此刻突上突下的心。

“若是猜测没错,方也要针对的不仅仅是卓安德,还有下旨流放杨卓道的天子。”卓元说出了柳叶想到却没有说出的那一句话。

是啊,卓安德为了匡复大周,想方设法敛财以备于招兵买马,期间被诬陷的被残害的以及被同化的各州府大臣为数不少。不管杨左道属于哪一类,总归是与他脱不得关系。

方也针对宁俊生针对湖州案,其目的便是卓安德。

然而,处置杨左道的是天子,是赵煦。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过山门,百官皆下马步行,柳叶在人群中肃穆前行,眸光从旁侧一个侍卫身上瞟过,只是一扫而过,继而继续看着排在她前方官员的袍子行进。

“今日之事,你真的想好了?”晨起更衣,卓元靠在门框之上,隔着门问她。

她回答:“是的。”

默然良久,只剩衣裳布料摩挲的轻响。

许久之后,卓元问:“为什么?”

她将宫绶系好,佩上银鱼袋,“因为他是君,我是臣。”

卓元问:“仅仅如此?”

她顿了一下,感知着鱼袋之上银线的冰凉:“还有就是,我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垂下头,轻声,“我累了。”

又是片刻的沉默,卓元:“好,你要做的事情,我帮你。”

法会设在正殿,妃嫔在殿内,百官在殿外,依次按品阶排好。早有寺中沙弥备好蒲团清香,先叩拜天地,后感念神明。开宝寺内百僧身着袈裟口念佛经,手捻佛珠,绕着殿阁香炉缓缓而行,每行到佛前必是叩首膜拜。

大家都是垂目眼前,眼观鼻鼻观心,深怀虔诚,默默祈祷。没有人发现有一个位置悄悄空了出来。

赵煦执香对着天地躬身为礼,而后退于殿内听僧众诵经。

殿门开合,唯有圣驾、妃嫔、特选的高僧在内,外头是殿前营的护卫。

向太后体力不支已经会禅房歇息。

赵煦跪于第一排,刘英儿领头,一溜儿妃嫔在后面蒲团上跪开,随行的宫娥太监在妃嫔之后。

旁侧围立的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二十七位高僧,手持佛串口诵经文,不时绕着神像与众人一圈。

每随着敲击一下铜钵,传出一阵嗡鸣,那一身明黄的身影便俯身叩首,后面的妃嫔也跟着叩首。

郝随悄悄凑近明黄身影:“官家,刘妃娘娘怀着龙嗣,是不是让她先下去休息?”

明黄身影微微颔了颔首。

有小宫娥过来搀着刘英儿离开。

殿门开了又合。

二十七高僧围着大殿念诵着经文走着。

一声嗡鸣响起,明黄色的身影五体着地叩拜神灵。一名正好走在他旁侧的高僧猛地身子一转,朝着明黄身影扑将过去。

“护驾!”郝随肥胖的身躯跟不上瞬间反应过来的脑袋,唯听见呼喊,却来不及阻止那飞扑过来的身影。

身后的妃嫔宫人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连尖叫都还来不及发出。

只见那一身袈裟就要扑倒明黄身影,另一处也是袈裟一动,又是一名高僧跃出队伍,徒手一扬。

只听得铛,一声脆响。佛串击中从第一个扑出去的高僧手中的匕首,哐当落地,且震得他身形一顿。

就这眨眼之间,后面跃出队伍的高僧已经掠到跟前,两名高僧拳脚对上,带起阵阵罡风,引得佛前高烛乱晃。众人只觉得两袭袈裟来回翻飞,根本看不清身影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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