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霜权衡再三谨慎说:“魔君,相传开启桫椤法境确实可以停止时间,用佛法咒印和诀语肯定是必须的,你再回想一下当时是怎么施出的,否则我们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寒怀焰思绪捋了好几遍,还是摇头:“不管你们信不信,咒印诀语应该是都有,但我当时真是什么都没想,怎么弄的也不知道。”  他嘴上这么说却有点心虚,要说什么都没想……其实也想了。  但总不能告诉尘染自己危机当口就想着她,然后就一片空白高潮了吧?    北世魔君虽然没皮没脸但多少有点自尊心,之前被尘染魂不守舍的吓得无法思考,现在心一定,面对天裂妖兽、天罡烈焰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瞬间冒头,排山倒海的汇成一个大大的“傻逼”扇他一脸,整个人丧到不行,实话怎么也没脸说出口。  想到这里他偷偷瞄了一眼尘染,发现尘染也盯着他,目光一碰就飞快错开。  寒怀焰:“……”  怎么感觉比他心虚的大有人在。    好在寒怀焰此刻也没心思深究,丧气十足的脑袋忽然灵光一闪,他抱着尘染的腰晃了晃:“知了,你不是修了十万年佛法吗,你都能看出这是什么法术,怎么用也肯定会吧?”  尘染没回话,可就像一只被擎住后脖颈的偷腥猫一样浑身僵直。  挽霜果断说:“很抱歉,这法术主人不会!”  寒怀焰微微眯缝了下眼睛,哼!不老实!  他立刻无所不用其极,头埋在尘染肩窝里瓮着鼻音撒泼打滚:“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为了给你取暖照亮,我连魔焰都控制不好,哪会什么佛法,你要是会的话帮帮我好不好?”  挽霜:“……”  要不是护主心切,挽霜都恶心得想自动滚回剑域,不过抛开这大尾巴狼矫揉造作的语气动作,倒是说了番大实话。    尘染抚摸着大尾巴狼沉吟片刻,下定决心似的拉着他站起来:“能用记不得的也只有你了,也罢,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寒怀焰立刻翘起三尺高的尾巴,洋洋得意看着挽霜挑眉,心想:“跟我斗?尘染的软肋我拿得死死的。”  挽霜完全不理会这个无耻败类,当机立断挡尘染前面,非常严肃的说:“主人,我不得不提醒您,桫椤法境可是极上禁术,还是让魔君自己想起来比较好。”  寒怀焰猛地一怔。  尘染云淡风轻说:“无所谓了。”  “等等!”寒怀焰忽然跳起来一把捉住尘染的手,开始一连串问题轰炸,“什么无所谓?不是说是佛法吗?怎么现在又变成禁术?”  挽霜说:“以前是佛法,十一万年前出了点事,才被列为禁术。”  “为什么?”寒怀焰不解。  尘染轻轻扫了挽霜一眼:“之前我就想,他无师自通都能打开这个法境,而多少人钻研上万年,就算掌握咒印诀语也不得其法,也许天意如此,我们随缘吧。”  挽霜坚决缓慢的摇头,尘染无奈笑笑对他说:“其实你也应该看出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法术他没施完全,不然连你我也要回到从前,不会只是境迁。”  挽霜认真思考了一番,作出一点让步:“您只能教他,不能自己施法。”  尘染苦笑:“放心吧,我对自己盟过誓,这法术,我永远也不会再用。”  挽霜终于松了口气退到一边。    寒怀焰一脸茫然,尘染反握住他的手指,引着他重新画咒,动作不疾不徐,声音缓如流水。  “桫椤法境之所以是禁术,是因为它的作用不是停止时间,而是逆回时间,本来发明这个术法的神佛是想给世人一次悔过的机会,可讽刺的是最终他自己发现,所有事情,做过就是做过,很多事情,做错就是做错,时间,终究是不能倒流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所以除了这次,这法术不能再用。”  “宝贝儿你等等。”寒怀焰忽然不可遏制的笑出声,肩膀抖得不像话,“什么玩意儿?逆回时间?你这谎话编的也太像个……笑话了。”  说笑声在一片静默里干巴巴顿住,挽霜嘲讽意味十足的冷哼了一声。  寒怀焰不可置信的眨眨眼:“别告诉我……这是真的?”  尘染不说话,转身看着他,认真,沉静。  寒怀焰心脏一缩,紧接着突突狂跳,不敢相信又忍不住问:“那你告诉我我逆回到了什么时候?这是哪儿?我是不是闯祸了?”  尘染捏捏他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握,深邃的看着他说:“没闯祸,只是你连自己出生的地方也忘记了吗?”    寒怀焰茫然看看四周,忽然觉得头晕,眼也跟着一起晕,要不是尘染拉着他都能往后厥过去,头晕目眩还不忘贫:“哈哈,宝贝儿,我只记得出生时漫天大火,没想到这地儿原来还山清水秀的,这一下干到我出生前,你说我是不是牛逼大发了?”  尘染似乎是被他逗乐了,垂眼浅浅一笑,语气很是宠溺纵容:“是,我的大美人确实牛逼大发了。”  寒怀焰:“!!!”  这下寒怀焰不晕也不贫了,怀疑是在做梦。  尘染说脏话了?尘染表扬他了?尘染在“大美人”之前冠名“我的”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语无伦次说:“知了,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千秋了,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说,闭嘴!滚!什么的。”  尘染啼笑皆非,在他眉心狠狠弹了一下:“你听我叫过千秋‘大美人’吗?”  寒怀焰彻底哑巴了,木讷讷看着尘染,又看到那抹一错而过的眼神。    第一次姑且算是错觉,但几次三番下来,他敢拿自己项上人头担保,根据他手捧万丈红尘的风流经验来看,那眼神带着探究,但也绝对是饱含温柔的,甚至因为刻意压抑导致温柔得近乎深刻了。  就像里面刻着许多复杂难言的深情,浮光掠影的瞥一眼也绞得人心酸痛。  寒怀焰摸摸自己有些发胀的心脏,情不自禁问:“逆回时间不好吗?能纠正以前的错误难道不是件好事吗?为什么要列为禁术?”  “就说他心术不正,主人您就不该教他。”挽霜立即出声抗议,“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可以准确评判对错,难道所谓的‘对与错’不是你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我还觉得杀人放火天经地义呢,告诉你,只有时间才是评判对错的唯一标准,打破这个标准就是逆天而行。”    寒怀焰不说话,尘染轻叹一声,又拉起他的手继续画咒印:“也不完全如此,其实做错事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知错会让我们产生羞耻心和罪恶感,这些情绪会给我们内心带来难以承受的疼痛,于是徒生悔恨,会让你拼命想回到过去弥补过失,这种心情世人皆有,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又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平铺直叙忽然变成疑问句,寒怀焰脑袋一团浆糊完全来不及思考,愣愣的摇头。  尘染说:“因为我们在克服伤痛的同时也会获得一些异常难能可贵的东西,比如直面伤痛的力量,继续前行的勇气,而这些东西一定会让你不断坚定内心的善念,最终促使你变成更好的人。”  “所以你是想说,”寒怀焰不知不觉接过话来,“逆回时间弥补的不是错误,只是选择逃避的懦夫行为?”  尘染轻笑:“小魔君,这点道理都要说了才懂,你离回头的岸还远着呢。”  寒怀焰脑筋足足转了三圈才反应过来尘染是在嘲笑他们早上讨论过的三观问题,用空闲的手一把掐住她的腰狠挠:“好啊,竟敢嘲笑我。”  尘染怕痒,手一抖咒印差点又碎了,急忙说:“别闹,就快完了。”  寒怀焰不闹了也没放开她,一手从后面拦腰抱着,另一只扣着她的跟着走,看着眼前愈渐成型的纯白咒印有点晃神。    这咒印一点都不复杂却很特别,看起来很像一个圆圈锁着的“度”字,又觉得哪里不对。  尘染说:“记住了吗?这是打开或者关闭桫椤法境的咒印,接下来我教你诀语,你跟着我念。”  寒怀焰觉得尘染有些哽咽,看着她点点头,就听她说。  “软红十丈尘,八万四千烦恼风,桫椤一树……”  尘染的声音越说越小,大风吹散了一样悄然停住,诀语没说完,可她嘴唇颤抖,喉咙卡了根鱼骨一样再也发不出声。  寒怀焰似乎毫无察觉,原模原样跟着念:“软红十丈尘,八万四千烦恼风,桫椤一树……”  念到这儿他顿了顿,然后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一幅接一幅闪过,看见桫椤树,看见一条河流,看见月光下有个酷似尘染的人清浅含笑……    繁华浮影中寒怀焰不知不觉枕上尘染的肩膀,就像知道这咒决原本该怎么念一般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软红十丈尘,八万四千烦恼风,桫椤一树,愿你得度。”  尘染豁然睁大眼,挽霜猛一抬头,两人不动声色互换了个眼神,面色前所未有的惨白。    不知过了多久,寒怀焰轻笑一声,执起尘染的手在那咒印上补了一划:“知了,这咒印是不是个‘度’字,你是不是写错了,怎么看都缺了一点……”  尘染想说:“这咒印就这样没错。”  可别说开口,她几乎不能呼吸,一双冰蓝瞳孔缩到不能再缩,心痛到无法再痛,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个久远的场景仿佛与此时重叠。    记忆中也是有人教她习字时这样执起她握笔的手补了一划,用笔端轻敲了一下她的眉心:“其他字都记得,为什么独独写‘度’字总是缺一点?”  愿你得度、愿你得度、愿你得度……  软红十丈尘,八万四千烦恼风,我得度了,可是你呢?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转眼已去十万年,人不故,物已非。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巧合?  如果是,你怎么能以这种身份出现?你怎么能忘记?你可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杀了你?  尘染拼命咬住下唇,原以为会决堤的泪水竟然一滴也没流出。  原来刻骨的伤痕早已被时光缝补,眼泪也被漫长煎熬进尘埃,蓦然回首,无泪,留痕。    尘染霍然转身一把扯开寒怀焰的的衣领,照着他的魔印一口咬下去,同时抱紧他,指尖伸出利爪,大刀阔斧刺进脊背,鲜血没入墨衫,一闪而逝。  寒怀焰在疼痛中恍然回神,错误理解为这场要勒死或者咬死他的“投怀送抱”带着惩罚性质,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忍着痛用带点调笑的口吻说:“知了,你不是吧,就算我弄错了,你至于……”  接下来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尘染忽地狠揪住他的衣领用力迫使他低下头,迫不及待封住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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