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株仙草……如果算是的话。  我是一株草,若是按照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大约算是一种灌木,长在这隔世道上已经有好几百年了。  至于具体是几百年,我也记不清了。  在人界与神界的交界处,有一条荒凉的小道,名曰隔世。听说这隔世道的一头是繁华的人间,而另一头便是极乐的仙家之地。但凡有得道的凡人要升仙,他必然要在隔世道上走上一遭,我想,这大约和死去的人投胎要先走过黄泉路是一个道理吧。走过了这条路,便是脱胎换骨,从此凡尘俗世都将被抛在身后了。  而我,不知为何,也不知是在何时,竟在这条小道上生根,发芽,以至于长到了现在。也幸而是生在了隔世道上,我这株草倒也是能受到神界的福泽庇护,这些年竟不知不觉间有了五感,能听,能看,能嗅,也能知冷热,也许再过几年,我就能长出一张嘴说话了。在隔世道上,我还能远远地望向人界,一窥人间的繁盛之景。  可是在这隔世道上的岁月,甚是难熬。这几百年间,我每时每刻都盯着眼前这条从人间到神界的必经之路,一共只有三个人从我身旁经过,那三人皆是白发长髯一身仙气,果然像是得道之人啊。可是,他们三人,竟没有一人为我驻足停留过,甚至,没有一人曾向我看过一眼……  我就这样孤身一人,不,是一草,在这里立了不知几百年了……  也许,如果没有那次西王母的寿宴,我会永远长久地立于天地之间,与寂寞为伴。  那天,我从未见过隔世道上如此热闹。说是热闹,其实也不过是几个小仙童推着车向神界走去,他们的车上摆满了从人间寻来的奇花异草,远远望去,五颜六色的倒颇有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息。那几个小仙童许是累了,便停下推车,在路旁歇脚。  “一株,两株,三株,四柱……”一位小仙童在清点着车上的花草。  突然,那仙童大叫了一声“不好!”其他人皆一脸惊异地望着他。那小仙童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我们,好像少运了一盆花。”  于是,这条荒凉的隔世道上响起了小仙童们此起彼伏的数数声,我在一旁也全当是看戏了,想来这神界的规矩也真严,不过是少了一盆花而已,瞧把这几个孩子吓得。  众人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果然,真少了一盆花。一位仙童道:“今日是西王母寿宴,邀请了神界各路仙家,这几盆花是为了给那些神仙们作谢礼的,如今少了一盆,我们必然会被娘娘责罚……”  其他几个小人儿听了,吓得脸色煞白,急得直跺脚,把隔世道上的黄土都跺得飞起三尺高。纷飞的黄土让我迷了眼,等我再睁开眼睛,却只见一只小脚丫向我袭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咔嚓”一声在隔世道上响起,显得格外清脆。那是我枝条断裂的声音。  “好痛!”不幸踩到我的小仙童捂住脚丫子大喊了一声,其他人则是围了上来,一个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看。  其中一人问:“这是个什么花什么草,怎么生得这样难看?“  天哪!真没想到,我在这里被人忽视了几百年,好不容易终于有人注意到我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说我生得难看!这话气得我抖了抖我的枝条,以表示我的抗议,然而没有人注意到。  第二个人接着说:“我来往人界与神界几百年了,也从未见过有这样的草,确实罕见。“  第三个人道:“你们瞧它,生得这么矮,枝条却是硬邦邦的还有点扎手,叶片还这样小,也没有花儿,长得光秃秃的,真是难看。”  最后一人一边揉着脚心一边说:“不止扎手,它的枝条还扎脚!不过,它丑是丑了点儿,也算是一株花草了。”  到这时,我终于是被那四双眼睛盯得不自在了,心头不觉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眼下,我们只能拿它来交差了。”  交差?你们要干什么?  还没等我想下去,这四个小孩儿已经开始动手刨我身边的土了。我想喊,可是没有嘴,我想逃,算了吧,我连动都动不了,怎么逃。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从土里刨出来,然后放进一个土盆里,装上车。小仙童们看着车上装的满满当当的花草,很是满意,于是又继续上路了。  “你运气不错呀,跟着我们一起去神界吧!”其中一位小仙童拍拍我的枝桠,“嘶,还真扎手呀。”  我在车上,有些恍惚。我断了一根枝条,还被人说难看,然后就要去神界了?  神界,是什么样子的?  小推车很快就到了神界的入口,只见入口处是一玉雕的牌楼,上面饰以宝石,在阳光下泛着剔透的光芒,隔着牌楼,远远地还能望见神界的仙山与琼楼玉宇。牌楼两侧一侧飞着一条金龙,另一侧飞着一条彩凤,煞是壮观。这神界果然不同凡响,光是入口就如此金碧辉煌,想必里面一定更加壮观。只见小仙童们与把守入口的守卫寒暄了几句,便要往里走。  正当我以为自己能欣赏到神界的美景时,一块布罩了上来,一瞬间,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当我再次重见天日时,已是在天宫里头了。我与其他从人间带来的花草一起被堆在角落里。原来神界也是有灰尘的,而这角落里竟然积了这么多灰尘,看来天宫的宫娥已经好久没有认真打扫过宫殿了。  我从角落里隐约能看见宫殿里发生的事,大约是西王母坐在殿上接受众神的朝拜与祝愿,然后寿宴开始,大家开始吃吃喝喝闲聊。有几位神仙很不幸地被分到角落边的位置,我想大约是那些位分仍低的小仙吧,他们聚在一团,正聊着写什么。这些神仙还真是什么都敢聊,从天帝有几个儿子一直聊到了神界哪位仙子暗恋天帝,哪位仙子违反天轨偷偷下凡,而我也因窃听他们的聊天而对这神界有了最初的认识。  话说这神界之主叫天帝,是神界的至尊,威严无比,没有哪位神敢忤逆天帝的旨意。而这位天帝有一个女儿四个儿子,其中女儿嫁给了魔界的首领魔君,生下了一位小殿下,而他那四个儿子皆是孤家寡人。今日寿宴的主人西王母是神界唯一一位差不多能与天帝平起平坐的神,只不过她平日里只喜欢在瑶池边赏花品茗,是一位不爱管事的神仙。天帝与西王母之下则是许许多多掌管着神界与人界不同事务的神仙了,当然也有不少无所事事的散仙,他们大多是由凡人飞升而成,想必我那几百年间见到的三人也是到了神界成为了散仙吧。  “啧啧啧,你们看,现在在大殿上跳舞的凝碧仙子可真是美啊!”我听见一位身着青衫的散仙如是说道。  青衫散仙身旁的仙人正小口地品着琼浆,他眯着眼望向天宫前殿,眼神略迷离,想必是在看那位正在跳舞的凝碧仙子。那仙人道:“美啊,确实美,要不然在神族这么多仙子中,西王母怎么偏偏把她留在身边。凝碧仙子的美貌,实乃神界一绝呀!”  “也不知道神族哪位神仙将来有好运气,能得凝碧仙子青眼。”  说到这儿,这位仙人似乎是来了兴致,悄悄招那位青衫散仙至角落,又道:“听说凝碧仙子与那位魔族殿下的关系可不一般呐。”  青衫散仙甚是惊异,小声问:“怎么?凝碧仙子为何会与魔族之人有瓜葛?”  “虽说那位殇渊是魔族的太子,可到底也是天帝的外孙,他的母亲当年可是天帝最疼爱的女儿,说起来他也算是半个神族的。再说,凡是见过殇渊的神仙皆说这位魔族太子模样十分俊俏,就是男神仙见了也得失半条魂。你瞧瞧人家这身世,瞧瞧人家这容貌,就算凝碧仙子真的倾心于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在他们身旁听得仔细,心想,怎么这两位神仙的口中的魔族太子就像是个靠着母家身世发迹的小白脸。不过听了他们俩的对话,我倒是很想见见那位美貌是神界一绝的凝碧仙子。  可惜呀,一直到宴会结束,美人却终没有在我面前出现。  宴会散场,小仙童们才终于记起了我们的存在。那些生得好看的奇花异草皆被小仙童挑拣出来,专门送给品阶高的神仙们,而那些品阶低下的小仙只能自己来角落选我们这些被剩下的花草。呵,这神界的规矩可真是有趣。  很快,我身边的花花草草就被挑得所剩无几了。我看着那些神仙一个个向我走来,却又像隔世道上的那三人一样,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便走向别处。我很难过,想不到在神界,我还是逃不掉被人忽视的命运。  就在我正暗自难过之时,一团毛茸茸的小球向我靠近。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只小狐狸!天界还会有狐狸的吗?这只小狐狸生得甚是娇俏,它全身雪白,一双淡紫色的眸子挑剔地看着眼前的花草。它走到我身边,绕着我的土盆走了几圈,然后发出了一声略带轻蔑的轻哼,转头向我身旁的一株铃兰走去。那一刻我后悔了,来到神界有什么好的,在这里,连一只狐狸都看不起我!  只见那只紫色眼眸的小狐狸也绕着那株瘦弱的铃兰走了几圈,然后抬起一条后腿开始撒尿!这神界的狐狸怎么和人间的狗一样,随处撒尿,连姿势都学得不差分毫。小狐狸尿完后,抖了抖后腿,一脸满足地走了。只是可怜了在铃兰身旁的我,要忍受这狐狸的尿骚味儿。  终于,最后一位仙人来挑回礼了,原来正是那位青衫散仙。现在只剩下我和那盆被淋了狐狸尿的铃兰了,青衫散仙在我俩面前踌躇良久,一脸为难的表情。他先看看我,又看看铃兰,终于,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拎起那盆浑身散发着骚味的铃兰,逃也似的奔走了。  这让我情何以堪呐!我仇恨地看着那四个小仙童,既然没有人要我,那你们何苦要把我从隔世道上刨来呀!  这时,我看见远处一身影飘然而至。来者一袭水色衣衫,手中执佩剑,他肤色如白玉,剑眉之下的深色眼眸虽是淡然,却仍透着几分少年气,那“眉目如画”四字说的便是他这种容貌吧。我立在盆里,略恍惚。  那四位小仙童也是像我一样,看着眼前的水色少年愣住了。直到那少年上前,小仙童们才终于回过神来,慌忙行礼,道:“见过殇渊殿下,西王母娘娘正在后殿,请殿下随我来吧。”  原来他就是宴会上那两个爱嚼舌根的神仙口中的魔族太子殇渊啊。看来那两个散仙也没有乱说话,说男神仙见了殇渊也能失了魂,我是相信的。  那少年笑了,回道:“我今日奉命去人间斩杀恶龙,没想到却误了西王母娘娘的寿宴。既是迟到了,我也就不进去打扰娘娘了,烦请仙童将我准备的寿礼交于娘娘,并替我聊表歉意。”说着,便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贺礼交到小仙童手上。  小仙童一面接过寿礼一面道:“殿下有心了,请殿下稍等片刻,让小仙去后殿把为殿下准备的回礼拿来。”  “不必劳烦仙童了,”少年环顾四周,看到了我,“听说今年的回礼是人间的奇花异草,我看角落里的这盆花长得挺不错的,不如就让我把它带走吧。”  小仙童们皆惊异,却也只能应到:“若殇渊殿下不嫌弃,便把它带走吧。”  就这样,殇渊抱起了装着我的土盆,走了。  这次没有人拿布盖在我头上了,但风吹起了殇渊的水色长衫,正把我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我又错失了一次欣赏仙界美景的机会。  我稀里糊涂地被殇渊带到了一座庭院,院墙不高,能隐约地望见远处的一两座仙山。内除了我还有不少花草,两棵矮松分列庭院两侧,几块大石垒成了假山,假山上满是青苔,为整个院子增添了不少绿意。院内有流水潺潺,清水从院墙之外流入,曲曲折折地又流向院墙的另一侧。这神仙居住的院落,与那些凡俗之家的院子果然不同。  殇渊把我放在庭院的正中央,又向后退了两步,大概是在瞧瞧我是否配得上他的院子吧,看看他院子里的其他花草,皆是精心修剪过的。我虽然不愿意听见别人说自己丑,但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像我这样随意生长在路边的植物,又没有人浇灌修剪,在他的庭院中自然是显得格格不入的。  想到这,我真想叹口气,奈何没有嘴巴,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叹气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那对好看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然后,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跑出了我的视线。  他,还是嫌弃我难看,决定将我送人了吗……  他终于回来了,我闭上眼睛,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但是,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少年额上的汗珠。他正用双手刨着我身旁的泥土,而他的不远处放着一个紫砂陶盆。他将我从土盆中刨出,然后小心翼翼地移栽到那个紫砂陶盆中,我看见他的水色长衫都被泥土弄脏了。  大功告成之后,他又向后退了两步。这一次,他看着我,笑了。  他给我浇了水,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给我浇水。他俯下身来,对我说:“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很可爱,”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整棵草都快要烧起来了,他说,我很可爱?“正好最近王兄与父王吵架,把整个魔界闹得鸡犬不宁的,我就留在神界照顾你,也能落得个清闲。”他又继续说道。  这下我冷静下来了,原来他是来神界躲清净的。不过,有人照顾我,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想不到这一天之内我就经历了作为一株草的大起大落。  没过多久,整个神界就传遍了这样的消息:魔族太子殇渊为了能常与凝碧仙子见面,竟然十分不要脸地以要照顾那株极丑的草为理由,向天帝要了神界的一座庭院,赖在了神族。更加令人发指的是,这位魔族太子还十分不要脸地跑到掌管天界花草的文桓神君府上,趁着主人不在,抢走了文桓神君珍藏了几千年的紫砂陶盆。他抢了神族的第一美人就算了,竟然连人家的花盆都不放过,过分了,过分了……  没过几天,殇渊的种种“过分”行为就招来了“报应”,紫砂陶盆的正主文桓神君找上了门来。文桓神君的模样生得也算是俊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嵌在鹅蛋样的脸上,鼻子与嘴巴玲珑有致,若这位神君生得是个女儿身,相比定会迷倒万千男神仙的。只是他的穿着有些浮夸,一身衣服上硬是集齐了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仔细看还能看见外衣上密密麻麻地用金丝银线绣着的百花图案。虽说是百花之主但也不用将百花都穿在身上吧,这位神君可真乃天界的一朵奇葩呀。  殇渊见了文桓神君,立马迎了上去,两人似乎是熟识。  “文桓,好久不见了呀。”  文桓神君怪嗔道:“是很久没见了,想不到你殇渊一回到神界就把本君的紫砂陶盆给顺走了,这见面礼还真是让人惊喜呀。”  殇渊赔笑道:“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文桓神君府上有着数不清的奇花异草和花器呀,我那日只是见那紫砂盆与我得的这株花十分相称,便问你府上的小仙童讨要了来,想来你府上定然不会缺这么一个普通的花盆的。”  “哼,普通?”文桓神君指着我身下的紫砂陶盆道:“你可知这紫砂是从当年女娲娘娘补天用的神石之中炼出来的,无论是神界、人间还是魔界、妖族,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紫砂陶盆了,你倒好,招呼都不打就把它给拿走了!”  似乎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些过了,殇渊赶忙向文桓神君道歉:“是殇渊鲁莽了,那现在我就将这盆子还给你吧。”  神君这时却是崩不住了,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想不到你殇渊也会有向人认错的一天呐!罢了罢了,既然你都把花草种进了盆里,那我又岂有把盆子要回来的道理?再说,西王母寿宴那日你没有要的那盆花,最后又送到了我的府上,那还真是一朵好花,就当是你用那朵花抵了我的紫砂陶盆吧。”  殇渊脸上神情漠然,甩了甩袖子便要送客,急得这位身着彩衣的神君连忙道:“唉唉,我以后不戏耍你了还不行吗?你得让我好好看看你新得的那盆花呀,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拿了盆什么东西吗?”  文桓神君来到我面前,将脸凑近了,把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然后一拍脑袋。  “怎么?你看出它是什么了吗?”殇渊问道。  文桓满脸堆笑,用近乎是撒娇的语气答道:“我文桓掌管世间花草几千年,见过世上所有的植物,却独独没见过这盆花,殇渊,不如,”  “不行,这盆花不能给你。”还没等文桓说完,殇渊便打断了他。  “那你让我多看看这盆花总可以吧。”  “可以。”殇渊立在院中,道。  文桓扶额,冲着眼前之人喊道:“拜托你别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这里呀,你放心吧,我还没有这个能耐从你殇渊的院子里抢东西!”  殇渊转身,进了屋内,把我和文桓神君一起留在了院子里。  文桓神君这次将脸凑得更近了,近得连他脸上的汗毛都能看清,如此硕大的一张脸孔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头都要晃晕了。我说神君,您的脸生得是俊俏,可谁经得住您这样看呐!  文桓一愣,又盯着我瞧了瞧,忽地笑出声来。  “这殇渊运气可真好呀,随手就拿到了一盆有五感会说话的花儿。”  有五感,会说话……他是在说我吗?  “对,就是在说你。”文桓正色道。  我心头一惊,他为何能知我心中所想?  文桓又继续说:“我文桓神君乃百花之神,知道你心中所想又非难事。我见你生得如此奇怪,又带着几分仙气,想必不是从凡间来的吧。”  于是,我就把自己在隔世道上是如何寂寞,那日那几位小仙童又是如何将我刨出运到仙界的事全告诉了文桓神君。  神君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对着我说:“你的运气也不错呀,殇渊抢了我那紫砂陶盆给你,定能助你增长修为,说不定哪天就能化成人形了呢。”  能不能化成人形我倒不在乎,不过我是真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开出花儿来。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开花,”文桓拂袖,转身离去,临走前抛下一句话:“不过我知道,你与殇渊,甚是有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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