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身体的热量正在逐渐流逝。少年慢慢恢复了意识，只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些许迷茫，吸入的寒冷空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像在一个昏暗的洞穴里，而脚边是温暖的火堆，火光不时因灌进的风而猛烈地摇晃。 ——他明明是在…… 卡路迪亚想起来了，自己从圣域出发，结果没想到半路上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所以现在，他是在哪里来着？ 耳边传来低声的呜咽，他仔细聆听着，发现声音是从洞口传来的。站起身，悄悄向洞口挪去。 清冷的空气涌来，在透彻的星空之下，数十只巨大的黑色狼匹，背对着洞口聚集在一起。它们黝黑的皮毛在极光的映衬下油光发亮，如同幽灵一般流窜在这片雪原上。一只比其他黑狼更为健硕的头狼坐在狼群中间，耷拉着脑袋，其他狼群纷纷围拢过去。它们咧开嘴喘气，腥红的眼睛格外醒目，呼出的白气在漆黑的夜色中飘散开来。 他连忙将探出的半边脑袋收回来。 ——现在什么情况？怎么一觉醒来，他就落入狼口了呢？！ ——明明在昏迷前，他是看到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了啊、怎么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到了这个鬼地方？！！难道那个叫希绪弗斯的人把他扔下不管了吗？！！ 他再次将头探出去。 中央的黑狼不断地从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像是在说着什么。 卡路迪亚集中精力，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刚刚咬伤了那个人……” “！” ——这匹狼说的是人话！ 突然，一阵吸气声从背后响起。 少年一愣，背后开始直冒冷汗。他僵硬地转头，正对上猩红色的眼睛，白色的獠牙。 一头黑色的巨狼，正冲他慢慢咧开嘴。 ix “希绪弗斯大人，请等一等！！”瑟拉菲娜试图拦住意欲动身追击狼群的希绪弗斯。 “瑟拉菲娜小姐，请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希绪弗斯焦急地说，“虽然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但我不能丢下那少年不管，更何况他现在还处在昏迷的状态，要是被……” “不，你误会了，我是想说，请让我和你一块儿去找那个少年。我在这片冰原上长大，如果由我带路的话可能会更快地找到那群黑狼。” “你知道它们在哪儿吗？” “瑟拉菲娜小姐、这太危险了！”格耶夫他们似乎想要阻拦，却被少女制止了。 “他们说得对，瑟拉菲娜小姐。”希绪弗斯皱眉说道，“我的任务本是保护你，怎么能将你置于危险之中呢？” “既然那位少年到了布鲁格勒，那么他就是布鲁格勒的客人。”少女冰蓝色的眼眸坚定而真诚，“如果客人在布鲁格勒的领土上出了什么事，这都是布鲁格勒的责任。因此，作为领主的长女，我有义务前去帮忙营救。” “而且，我觉得这群黑色的狼不太对劲……”她斟酌着开口道，“我们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那个少年。” 一道金色的身影在雪原上穿行。希绪弗斯顺着狼匹的脚印，一路追踪。 “那些黑色的巨狼，究竟是什么？” “我也是听父亲大人说的，大约从十年前起，它们陆陆续续地出现在布鲁格勒的领土上。”瑟拉菲娜趴在希绪弗斯的背上说道，“一开始只有一两头，可后来越来越多。” “十年前开始出现？” “没错，他们是凭空出现的。”少女说道，“父亲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被吓坏了，据他说那是一头有两人高的巨狼。可那头狼并没有攻击他，而是转身离开了。父亲回到城堡之后就开始查阅资料，却发现近百年来并没有相关的记载，它们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物种。万幸的是，这些狼在这十年间从来没有攻击过村子，连家畜都没袭击过。” “可今天……”希绪弗斯一边奔跑，一边说道。 “是的，它们居然攻击了格耶夫，我觉得很反常。” “但那毕竟是野兽，兴许它们是发狂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少女的眼神黯淡下来，“因为它们是野兽，所以总有一天会发狂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解释道，“可是它们今天既袭击了人类，还劫走了……” “说不定——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个和你一道的少年？” 希绪弗斯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褐发的青年示意她不要说话。 少女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却发现他们正处在一处四面环山的境地，两旁是陡峭的竖崖，虽然不高，但道路变得极为狭窄。突然，从头上蹿出十来个黑色的身影，正前方出现几双血红的眼睛，野兽的吸气声此起彼伏，他转头发现身后也同样被黑色的巨狼所拦住。 正前方，为首的黑狼慢慢向他们走来。 “你们是谁？” 头狼突然开口，竟是一口标准的北方语言，“为什么要妨碍我们得到救赎？” 希绪弗斯和瑟拉菲娜面面相觑：“抱歉，我们不太懂你们的意思……” “你们是厄俄斯派来的人吗？” ——厄俄斯？ “为什么要殃及我们？！让我们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等等，我们不是厄俄斯派来的，我们是……”见形势不对，希绪弗斯本能地后退一步，连忙解释道。狼群却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呲牙向他们俯冲而来。 “怎么不听人解释啊……”希绪弗斯皱眉，极度无奈地说道，“看来除了武力没别的办法了……” “喀戎风暴！！”迅猛的狂风以希绪弗斯为中心，肆虐地向狼群袭去。 “你们快住手！！！” 陌生的少年嗓音从头顶传来，对面的狼群突然停下脚步，而希绪弗斯也立即收手，抬头望去，头顶除了黑狼，他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 “在这里！”从头狼的背上冒出一个蓝头发的身影，“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了什么误会，但它们不是敌人！” 蓝色头发的少年骑在一匹黑狼的背上，冲希绪弗斯挥手。看到少年生龙活虎地冲他挥手的样子，希绪弗斯顿时松了口气。 少年利落地从山崖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希绪弗斯的面前，他伸出一只手，“初次见面，我是卡路迪亚。” “这种介绍方式还真是独特……”他转过头来看向对面的黑狼，伸出右手握住少年的手，“射手座，希绪弗斯。” “看来我没找错人。”少年松了一口气，“它们不是敌人。” “既然不是敌人的话，这算解除误会了吧？那我们能回去了吗？”希绪弗斯看向对面的头狼，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还要护送瑟拉菲娜小姐前往中部，现在已经耽误很久了。” “诶？可你的任务是把我护送到布鲁格勒，做我的护卫啊？” 卡路迪亚眨巴着一双蓝色的眼睛，不解地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xi ——看起来，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任务。尤其是当任务对象是一群虽会说人话，但根本不听别人说话的狼匹的时候。 希绪弗斯有些挫败地想到。 “你听说过厄俄斯和提托诺斯的故事吗？”卡路迪亚骑在一匹黑狼身上，对褐发的青年进行迟来的“任务解说”。 希绪弗斯点头。他倒是听说过，可见一旁的银发少女瞪大一双冰蓝色的眼眸，一副非常想听的样子。 “传说，黎明女神爱上了特洛伊俊美的王子，提托诺斯。她想要和这位王子永远地生活在一起，于是向宙斯讨要永生之酒，众神之王答应了她的要求，给了她永生之酒。”那匹黑狼如是说道。 “这不是个很圆满的故事吗？”瑟拉菲娜说道，“女神可以和她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不。”黑狼咧开嘴，露出獠牙，“厄俄斯只讨要了永生之酒，可她忘记向宙斯讨要永远的青春。” “所以提托诺斯被衰老给压垮了，他失去了年轻俊美的外表，力气和身体。” 瑟拉菲娜呆住了。 “厄俄斯抛弃了他。” “那提托诺斯他……” “他被送回特洛伊，但认识他的人早已逝去，更何况他已经衰老得辩别不出年轻时的容貌。他被厄俄斯变成了一只蟋蟀，终日呼唤着厄俄斯。”褐发的青年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结局的话……不过，凡人和女神之间的爱情，向来都不会有好结局的。” “真相不是那样的。”黑狼突然说道。 希绪弗斯抬起头。 “宙斯让提托诺斯回复成年轻时的样子，夺走了他的记忆，让他重新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了下去。”卡路迪亚说道，“厄俄斯受到了宙斯的惩罚。这些都是老头告诉我的。” “那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希绪弗斯不解地向黑狼问道。 “因为生活在极北之地的我们，一直认为在漫长的冬夜中，极光的闪现就是厄俄斯来到北境之时。”另一头黑狼走上前来说道。 “某一天，我亲眼看见，极光降临在镇外的雪原。” “白雾从天空落下，极光如同一道铺满鹅绒的台阶，连接着雪原与天空，金色的光芒幻化为降紫色。就在那一瞬间，风将雪原颠倒，失去意识的一刻，我们都看到一架由四匹白马拉驰的金色马车，从阶梯上缓缓驶来。” “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心脏已经凝结为冰霜，手掌变为利爪，身体裹上了野兽的皮毛。” “所以你们……”希绪弗斯心底浮现出一个答案，“其实是人类？” “没错，我们认为那是厄俄斯带来的诅咒，她企图给予提托诺斯永生的执念，让我们都变成了永生不死、不会老去的野兽。”黑狼说道。 “我们受够了永生。” “我们想要死亡。为此我们一直在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诅咒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千百年来我们一直被困在镇子里，直到十年前，囚笼终于松动，我们能离开那片土地，并在不久前有一位老人让我们寻求圣域教皇的帮助——” “那你们需要我们怎么做？”希绪弗斯问道。 “等等希绪弗斯，他们需要的是我。”蓝发少年带着一丝笑容，露出虎牙，“你只是来当我的护卫。” “确切的说，是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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