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周末前一晚，高悠接到了姜宏的电话。　　两人自几年前在美国约定回国见，不过毕竟身处两地，联系也没有那么频繁了。　　姜宏是自己的初中以来就交好的好哥们，不过高考后出了那档子事，也没来得及跟他们一群联系下，再加上自己一些不太好的情绪作怪，就急急忙忙赶往美国了，想来实在是遗憾，只是当打开笔记本的时候，却又犹豫了……一种欺骗好友的卑劣感作祟，他不太想告诉他们自己的事，因为一旦联系又避免不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再没有打开邮箱过……　　自以为跟他们算是自此断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在美国碰到姜宏，而且仅仅才过了一年工夫，彼时姜宏被选为交换生到了美国，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竟碰到了正在篮球场打球的高悠。　　姜宏有心想询问高悠高考后的事情，突然失踪的高悠震惊了整个朋友圈，电话关机，去学校询问联系方式也被告知没有，高悠这个人似乎就像完全不存在一般。　　高悠看到姜宏的时候无疑是惊讶的，时隔一年，对当时的事不能说放下，但是也看淡了许多，于是当姜宏问起的时候，他没有隐瞒。　　姜宏这才知道原来高副市长是他的父亲，实在是震惊了一把，关于高悠的父亲，高悠从没主动说，大家也从未想过去问他，不过想了想似乎也没那么惊讶了，毕竟是那样的公众人物，也难怪，只是想到每每家长会的时候，对那个总是空着的位置，他们都是那样地为高悠打抱不平，哪有一次都不参加儿子家长会的，高悠却从来没露出过什么失望的表情。　　不过与姜宏在美国的意外相逢，也解开了高悠的一个心结，于是以前的朋友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联系了，将一些事情没有隐瞒地告知了，大家也没真的计较什么……只是想起要不要联系林雅的时候，他却退缩了……　　　　“怎么了？”　　“周末叫了老傅几个聚一下，你一块儿过来呗，都回来两个多月了，大家伙都还没好好给你接接风。”　　闻言高悠顿了一下，哑然失笑，“怎么办呢？已经约了人哩。”　　“你特么……应酬？”　　“那倒不是……”　　“喂！我说，太不够意思了吧，还能有比我们几个更重要的人？谁能占有你这大忙人好不容易得空的时间？”　　高悠没回，抬起手，用指腹摩挲了下嘴唇，随即回道，“唔，这样吧，我带她一起过去。”　　姜宏在电话那头愣了愣，犹疑着问道，“女的？”　　高悠笑了笑，没正面回他，“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林雅从高悠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闪神，她有些尴尬，对于见他的那些朋友，同时又隐约欣喜着，或许是她的自作多情，高悠能将她带到他们面前，想来也是对于她的一种肯定。　　“很抱歉，虽然隔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想让你见见他们，都是很不错的人……”　　“没关系，我……很荣幸。”　　“……林雅……”一直以为林雅没怎么变，其实还是有变化的，譬如如今的她十分的直接，少了许多唯唯诺诺，当然他很喜欢就是了。　　“我把手头的工作分配下，明天见。”　　“好。”　　挂了电话，林雅抚了抚心口，轻轻舒了一口气，高悠在电话里喊她的那下，太过撩人了，低沉的具有诱人磁性的嗓音，隔着手机听着就叫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摸了摸脸，嗯，有点热……　　　　周末，天气很不错，四点半的时候，林雅画完人物的线稿，想了想便道，“今天你们先走吧。”　　正在上色的小玉诧异道，“哎？可是……来得急么？”新连载的《光》反响不错，本来还怕风格变化会不受老读者的欢迎，到底是想错了，责编又给他们争取来了封面，这阶段上合该是忙极了，却没想到一向是工作狂的林老师竟这么早打发他们走了。　　阿武也道，“林师父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是的话你去忙我们可以加工的。”　　小玉跟着点点头。　　林雅的脖子有些酸胀，她摘下眼镜，揉了揉脖子，“是有点儿事，不过你们还是回去吧。”她可不想让他们看着她准备，顿了顿，又道，“明天从长安忆事那儿要个人过来吧，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帮个忙。”长安忆事与她同是画漫画的作者，不过两人的画风，剧情迥然不同，甚至于是两个极端，长安忆事偏向于温情华美，而林雅无一例外偏向的都是暗黑系，她们两第一次见面很有意思，也不知怎么的一开始以为彼此不对路的两个人到后来居然成为了朋友。　　小玉和阿武面面相觑，然后愣愣地点头，收拾东西。他们出门前，小玉又朝林雅看了一眼，顿时讶异了下，坐在椅子上的林雅半阖着眼睑，低头看着手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是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的，嘴巴轻轻抿着，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微笑，整个人显得极为柔和，小玉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想继续看一眼，却已被阿武拥着肩膀推了出去了。　　两人朝电梯走去，小玉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阿武，你说林老师是不是谈恋爱了？”　　“哈？”　　“不是，你看她啊，最近很反常啊，经常看见她发呆，对我们也不大严苛，要知道之前我画错一点点，她就让我重新画，这次她居然又提早让我们走了，说实话还真有点不大适应。”　　“唔，不挺好的么，这才有点活人气嘛，平日里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怎么说话的闷死人了，多少是无趣的。”　　小玉想了想，“也是，不过就怕林老师那样的容易被骗。”　　闻言，阿武怔了怔，“你说得对，我们得保护好林师傅，她一个宅女，肯定没怎么经历过什么爱恨情仇……”　　如果林雅在这里顺便听到他们讲了什么，那真是应该哭笑不得了吧。　　阿武的话还没说完，他们等的电梯边叮的一下响了，门缓缓打开，小玉习惯性地往里看去，却在看清里面人的样子后啊了一下。　　阿武顿了口也看了过去，入目的是一个长得十分清俊丰朗的男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如同水墨画一般的眉目，一双墨眸里蕴着深邃，转目间竟感觉有流光溢彩，身材挺拔颀长，穿着剪裁合宜的衬衫西裤，衬衫的袖口挽起，扣子扣到了第二个，裤脚挽了一圈露出精致的骨骼分明的脚踝，脚上瞪着一双白色的运动板鞋。　　小玉屏住呼吸看着那个男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两人愣愣地转身，然后更为惊骇地发现那个男人最后站在了林雅的房门前，伸出了手，然后不知为何，顿了一下，才按下了门铃，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视线，于是转了头看向他们，目光清冷，小玉和阿武顿时回过神来，尴尬地转身按键。　　看他们进了电梯下去后，高悠才把眼神转了过来，这时，门也开了，林雅站在昏暗的玄关处，赤着脚看向他，她的目光有些怔愣，似乎是没想到是他，淡色的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雪白的齿。　　高悠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有一丝冲动划过了心头，然后悄悄地沉在了心底。　　“你……来了啊，这么早？”说着她回头看了眼摆钟，四点四十，不是六点么……她让了让好方便高悠进来。　　“还好，”他笑了笑，“刚出去的那两个人是你的助手吗？”　　“唔？”林雅回了神，才听清他讲了什么，碰到小玉和阿武了么，她点了点头，轻轻道，“是的。”　　是的？高悠总能从她的语气里暗自琢磨出一点味儿来，她的语气比平时要更淡漠一些，还是自己想得过多了？　　林雅不过一个随口的应答，自然也不会去想到高悠的心里反应，殊不知八年多没见，高悠变得心思缜密，对待她更是有些小心翼翼。　　　　另一边，小玉和阿武两人静静地在电梯里沉默着。　　“刚那帅哥是来找林老师的吧？”　　“啊……应该是吧……”　　电梯里的两人顿时又陷入了沉默，良久阿武喃喃了一句，“怎么办？我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了！”　　小玉睨了他一眼，悠悠道，“爱八卦的男生，那啥会变短。”　　“……哪听来这么污的？”　　“你管我？不过说真的，超好奇的，你说林老师哪里认识这帅哥的啊？平常也没见她出去过，难不成是网恋？看来前几天心神不定就是为了那人准没错了……”　　“还说我呢……”阿武低声喃喃。　　　　“你先坐一下，我去换下衣服。”　　“嗯，你不用太赶，还有时间。”说着便坐了下来环视了下整个屋子，距离上次光临才两个礼拜左右，这里更乱了，随地的稿纸，随处而见的书籍漫画资料，他兀自感叹了一番，捡起地上的一张纸，发现人物的线稿，不过好像是不采用的，因为右下角打了一个叉，他看了下发现纸上的人物有些眼熟，于是不由地多看几眼，随即讶异地发现这人物跟他自己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是高中时候的他，青涩，莽撞，他站了起来走到林雅的电脑边上，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点开来看。　　在房间里的林雅看着打开的衣柜，少见的脸上出现了烦恼之色，她心想着为什么衣服就这么几件？怎么就没有好看一点的……　　犹豫了下，最后她挑了一件白色的款式简单的连衣裙。　　换好了衣服，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发现高悠正坐在沙发上看漫画，《惩罪》早几年她画的一部作品，讲的是大概是犯罪，各种各样的罪……她一边回想着一边走了过去。　　听到声响的高悠抬起了头，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顿了下，然后笑道，“换了隐形？”白色的裙子衬着白皙的肌肤，及肩的发披散下来，五官秀致……　　林雅点了点头，想了想道，“眼镜戴太久，眼睛会凸出来……”　　闻言高悠怔了怔，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于是失笑，“没凸呀，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他这话说得自然无比，可是却叫林雅微酡了脸，张了张嘴，然后道，“我好了。”　　“嗯，那走吧。”　　两人一块出了门，待她锁门那会儿，高悠问道，“你的漫画很好看。”　　“你是说《惩罪》吗？”　　“不仅仅是这一部，我看了你其他的，包括最新连载的《光》，对了，《光》画得怎么样了？很期待接下来的剧情，话说这部跟其他的风格很不一样啊……很温馨的感觉。”　　林雅却是木了，有一瞬间的失神，眸中竟闪过几丝无措的情绪，“高悠，你看了我的漫画？”　　第二次，她叫了他的名字，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是这样的让人沉迷，蓦地，原本平静的心湖像被一只手撩动了下，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说来惭愧，今天才看的，最近都没时间……　　林雅轻轻咬了咬唇，突然看向高悠，“那你觉得《光》怎么样？”说完后，她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　　高悠想起《光》的剧情，这是一部关于青春关于暗恋的连载漫画，剧情让人感觉有些熟悉……　　“很不错。”可是他没有说出来。　　林雅缓了一口气，又有点失望，“嗯……”没再说什么，直到走到了电梯口，直到他按下了键，她轻轻道，“谢谢你看了漫画，我很高兴。”　　她脸颊上出现的淡淡的酒窝让高悠记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