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带着一身怒气出了门,他都走好远了门还在“余震”。    直到脚步声快要听不到方黔倾才敢呼吸,刚刚一直屏着气不觉得什么,现在倒是忽然觉得肺憋的有点疼。    池骁松开手,两人迅速跨出门,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方黔倾肺里的钝痛感顿时减轻不少。  那边“讲课”的声音已经停了,一阵鼓掌声想起,似乎还有人发言,真的跟学生上课没两样。    那帮人大概是要散了。    池骁意识到这个问题,赶紧带着方黔倾去了疑似厨房的地方,现在是上午九点钟左右,应该不会有人来厨房。    说是厨房,连个门也没有,只有几个大水缸和一个被油烟死死裹住的煤气灶,整个厨房都有一股说不清的霉味,他们脚边还有一个破了洞的箱子里装着几根挂面,环视了一圈他们连一个菜叶儿都没见着。    方黔倾从来没见过这么“萧条”的厨房,虽然不适也只能暂时躲在大缸后面,以免忽然有人进来。    “……呸,我跟你说,那小子打死都不接受,让他处理后勤的事儿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哎,那也没办法不是,,,下次把他弄走算了。”男人的声音有点无奈。    他也没见过那么顽固的分子,打成那样还是执意不在“学习书”上签字。    “我都不知道那死婆娘咋想的,留着他干嘛,早该解决掉了!”    站着说话的两个男人站在离厨房不远的树荫下,对话一字不差地传到池骁两个人的耳朵里。    “那小子确实挺有价值,脑子……”好使,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男人打断。    “我呸,就那小白脸那个样儿,能有啥价值,就算把他搞定了也是个光会吃会拉的废物,那婆娘不就看上他一副公关样儿!”    另一个人见郑强气得脸都白了,也不敢再吭声,只能低着头看其他东西,等他消气。    “我下星期必须把他弄走!”    “那……茹慧那儿?”    “你管那婆娘干嘛,我是他老子!”  郑强气得不轻,自己对江茹慧一心一意,结婚这么多年连别的女人一面都不多看,她可倒好,在自己面前养个小白脸整天眉来眼去。    “毕竟……这儿的生意是茹慧搞起来的嘛……”那人还想劝郑强什么,他挥挥手。    只要不离婚,他就必须让那小白脸离开这儿,他给茹慧做事这么多年了,如何戴的上这么一定有颜色的帽子?    郑强出完气就走了,另一个男人来到厨房。    “咕咚~咕咚~”  竟是拿着公用的水瓢大口大口喝起水来。    方黔倾和池骁分散躲在离门口最远的水缸后,厨房深处的暗影恰好把他们隐没。    “谁?”那人喝完水却不走,忽然叫出声。    方黔倾紧张,以为是发现了自己,正准备站起来。    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老张,郑强准备把我送哪儿去?”一个年轻男人带着黑色帽子,脸上带着点淤青,长腿迈着极小的步子走进来。    那口吻沉静得,像是在问别人的事情。    “鹿喆啊,不是我不管,是老郑一心以为你是……”,那人站着想措辞,但他那有限的知识文化水平不允许,“……哎,说你是茹慧包的小白脸。”    他还没说男公关呢,小白脸这词是他所能想出来的最妥帖的。    鹿喆双手紧握,青筋凸现,“我跟她从来没有不清不白的关系。”    鹿喆下颌的线条都绷紧了,不发一言地出门,身后的男人觉得不对劲,赶紧追上去。    “哎,你干嘛去??”    “找郑强。”    “他说你就说你嘛,不就一句话的事儿,你忍忍不就得了,再说了,小白脸也不一定是不好的词汇,至少郑强连小白脸的资本都还不具备不是?”    鹿喆的步子顿了一下。    “有人在意。”    ——我跟你讲啊鹿喆,你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小白脸了,谁都不能染指。  ——还有,你不能晒黑,不能变丑知道吗?我家人都知道我妈有一个极漂亮的女婿了,你不能让大家失望。    那个时候窦霓婉总是扯着他的手说一些乱七八糟的情话,当时他觉得她大胆,现在一想起来他的胸口都隐隐作痛。    外面草丛里的动静大了起来,小刘再也拦不住窦霓婉,任由她满脸糊满泪水向那个白色的背影跑过去。    她早就看见鹿喆了,小刘拉着她不让她出去,说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他们都会被抓起来。    她听了,不再挣扎,默默看着他瘦了的样子。    瘦了不少呢。    她心里疼,却还是乖乖呆在草丛里不动。    看见他一身的寒意从一个破房子里出来,跟那个人的对话听不大清,可是从他的口型上,她知道他说的是“有人在意”。    她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了,哭声也随之而来,小刘没办法用纸巾轻轻捂着她的嘴,却不料被她一下子挣开,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孩子有这么大的劲儿,直接从他一个曾经军人的控制下脱离出去。    “鹿喆。”    窦霓婉在草丛里蹲了那么久,身上落了点草屑,头发也乱的不像样,眼睛早就肿了,鼻尖也泛着红,她喊了一声,就站在原地。    鹿喆听见声音猛地回头,看见离自己不远处那个熟悉的、整日整夜都思念着的身影。    黑色的帽子遮不住他脸上青青紫紫的伤,更盖不住他整个人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    “婉婉……”他不相信般呢喃着,转身过去。    他冒出了胡茬,整个人显得特别颓丧,双手发着抖,一步步走向她。    “婉婉……”他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捧着她的脸,满脸都是不相信和疼惜。    “你刚刚蹲在草丛里啦?怎么一身的虫子和草屑。”他像是神志不清醒了,手伸到她的头发上,摘掉一颗一颗的草屑和小虫子,“你不是最怕这种虫子了……”    窦霓婉再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他,眼泪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胸口。    看见她哭,他的话更加小心翼翼,“怎么啦。”    “鹿喆,跟我走吧。”窦霓婉浑身都在颤抖,哽咽的声音让人听不下去。    鹿喆站着似乎毫无表情地愣了一会儿。    他突然也流起泪来,语调中满是对生命的绝望。    “婉婉……我走不了。”鹿喆不想说,也不得不说。    “我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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