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第二节 告别的仪式　　周六的下午李然如约来到张晓楠租的房子，一进门李然不禁大吃一惊，整个房间收拾的和她第一次看见时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她们之前为了空间大点，搬到靠墙的桌子，现在也搬回到了房间中央，它原先的位置。　　“晓楠，你不是有强迫症了吧，收拾的也太干净太完美了吧！”李然环视着房间感慨到。　　“走的要不留痕迹，就像没来过一样。”张晓楠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已发生的抹不去，想留下的带不走。”李然学着张晓楠的口吻也慢慢的说了一句。　　“你要做诗人啊！”张晓楠苦笑着。　　“应个景呀，说吧，怎么了？”李然看着张晓楠，单刀直入的问。　　“哎，知我莫若你呀。”张晓楠搂了下李然的肩膀，转身走向了窗边：“刚住进来的几天，有个晚上，我都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吓得我睁眼一看，竟然是学长，他看到我醒了，就说他想一人在这坐坐，让我别管他，继续睡。我被他一吓，哪还睡得着啊，就时不时的偷着瞟几眼，看着他在窗边抽烟，黑夜中跳动的火光，映得他整个人那么孤独。”张晓楠回忆着。　　“然后呢？”李然好奇地问。　　“后面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后面又来过一次，当第三次来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张晓楠流露出了当时的焦虑感，“他说他和女朋友分手了，在一起时总吵架，现在又总想起她的好，所以把这间房子留下了，在这里找回忆，回想着她们曾经的日子。”　　“男的会这么多愁善感嘛？半夜进女生房间算怎么回事，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啊，你别被他蒙骗了。”李然听着感觉这事不太正常。　　“你知道他那个伤心的样子有多忧郁吧！”张晓楠明显是相信学长了。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的母爱又泛滥了。”李然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说你看到一个本来阳光帅气的男生天天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会无动于衷？”张晓楠反问道。　　“所以才会有无数的情侣上演了反反复复的分手和好，再分手再和好。女生容易心软。”李然总结着，接着又问，“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有一次晚上他过来时喝醉了，我帮他冲了杯蜂蜜水，跟他讲话，他也不回，趴在床上好像就睡着了。”张晓楠边说边看着李然的眼睛越睁越大，“别这样看我啊，那个晚上我睡的沙发，早上给他下的面条，他吃完就走了。”　　“说吧，后面肯定还有故事。”李然靠在窗边，背对着阳光，觉得这斑驳的影子里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嗯…”张晓楠有些犹豫，“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他又半夜过来了，这次他直接躺在了我的床边，他说他就想安静的睡个晚上。”　　听到这，李然顿时觉得脑子发麻，她想起了唐朋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知道睡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李然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声：“睡一起了？”　　张晓楠顿时脸如火烧，着急的辩解到：“什么也没发生啊，你别瞎想。”　　“能发生什么？一定会发生什么吗？”李然不解地问着张晓楠也在问自己。　　“你发什么傻啊？自己想去，反正我不想玩火，也不想搅入他们的生活中去，我想我只是被他的外表迷住了吧！”张晓楠快刀斩乱麻的说着。　　“你这次的决定太英明了，上次我碰到宋佳，她还让我提醒你别趟了浑水，学长的女朋友不是一般人，学长到底是情圣还是人渣，别拿自己去实验，我们伤不起。”李然很理性的给出意见，又恢复到了自我保护状态。　　“所以，离开吧，这个地方虽好，终究不属于自己。”张晓楠带着一丝伤感一丝留恋，因为这里曾经发生的让她心动的回忆是真实属于她的，打动人心的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密密滋生的情愫。　　“你要搬到哪里去啊？”李然转到正题上。　　“一个学生公寓，里面和集体宿舍差不多，都是学生毕业过渡一下的地方，离这不远。走吧，我们打车过去。”张晓楠把钥匙放在桌上，拎起行李向门外走去。　　李然帮忙拎起其他的东西，生活中充满了告别，而那些仪式感的告别，是对过往的纪念，是满满的不舍，更是重新开始的决心。　　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张晓楠新租的地方，李然抬头看见的是外墙斑驳的破旧宿舍楼，走到里面，楼梯上散发着阴暗与潮湿，一层男生一层女生，总共四层，她们两吃力的拖着行李走到了四楼。在老旧的黄色灯光下，张晓楠四处张望着，数着门牌号，在靠近走廊的尽头时，转身对李然说：“到了，就是这间。”　　门正好半开着，李然礼貌性的敲了敲门，和张晓楠一起推门而入，夹杂着混合香水的味道首先扑鼻而来，李然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挂在简易上下床的铁杆上的花花绿绿的内衣和衣服，桌子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床下是四季变化的各种鞋子，李然的皱着眉看向张晓楠。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我叫张晓楠。”张晓楠先主动给大家打了招呼。　　“哦，你好，你睡这张床吧，其他五个床都有人了，行李可以放在上铺。”一个高挑的女生向他们指了指靠门口的床。　　“好的，谢谢你啊。”张晓楠说着，把行李都先放在那个光床板上，就转头对李然说：“然，我先送你下吧，一起吃个饭。”　　“哦，好。”李然低低的说到，心情现在就和这幢楼一样阴郁，不禁让她想起来了刚入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在那个窗明几净，设施崭新的宿舍楼里，四人的第一次相遇，与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边条件是差了点，不过房租便宜，一个月才三百，我挑的还是朝南的房间呢，你知道这个城市的北边的房间有多阴冷。”张晓楠故作轻松的说着。　　“这里的环境是不是太乱了点啊。”李然也知道这可能是晓楠不得已选择。　　“没关系的，楼下不是还有管理员嘛，说不定也不会住太长时间。”张晓楠反而安慰起了李然：“想吃什么，我请你啊？”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楼下。　　“就麻辣烫吧，好久也没吃了。”李然看着楼下的小吃店，想了想说。　　“行，那等你下次来，我这边熟悉了，再请你吃好的。”张晓楠心照不宣的接受了李然的好意。也许生活的某个阶段，我们总要经历些难以启齿的窘境，也是这时，才更能体会到友情的温暖。　　李然一人独自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时，她突然有许多感慨，但又发现无人可说，莫名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虽然他们家里的生活条件都是一般的工薪家庭，但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毕业要自食其力的时候，他们都意识到家里的钱在这个大城市里的杯水车薪，而且他们在也没有理由去向家里伸手要钱，他们已经走出了象牙塔，在这里一切都要靠自己。突然间，她下了一个决定，她需要勇气去面对新的现实的生活，而不是困在那个模糊的未来，看不透，走不出。她要给自己一个告别的仪式，勇气从面对自己开始。她越走越快，小跑了起来，她在车站乘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在永远熙熙攘攘的售票厅里，她决定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你好，明天一张到哈尔滨的卧铺。”38小时的火车车程，是李然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她带上了最喜欢的《平凡的世界》陪她走这段旅程。这次她谁也没有告诉就出发了，包括唐朋，她只是想去看看他生活的城市，仅此而已。　　南方的城市还是凉爽的夏季末，这北方的城市已经有了深秋的寒冷，下了火车的第一站，李然就按唐朋原先给她写信时留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学校。这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比起南方大学校园的秀气，这里明显透露着古朴与苍劲，穿梭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形单影只的李然，心里莫名的涌起失落的情绪，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勇敢，其实她还是没有做好告别的准备，再见真的很难说出口。第二天，李然逛了逛这个城市最出名的中央大街，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李然想也许两个城市就是两个世界，当天她就踏上返程的火车，在候车室里等车时，她竟然意外的接到了唐朋的电话。　　“在上课吗？”唐朋用他一贯低沉的嗓音问到。　　“没有，怎么了？”李然稍感突然。　　“你那边很吵嘛，没在学校啊？”　　“嗯，额，是的，和同学在外面吃饭。”李然支支吾吾的撒了个慌。　　“没什么事，就是昨天在学校里看见了一个和你长的很像的女孩，我远远的看着，真的以为是你。”唐朋缓缓的说。　　“然后呢？”李然心里顿时涌出了无数念头，在这个时刻，会有哪个女孩没有幻想呢，是不是想我了？是不是希望看到我？能不能留住我？　　“然后就擦肩而过了。”其实唐朋这时的心里也是千言万语，他是仿佛看到了李然，但他脑海里重复的喊着不可能，快要逼疯他的念头终于让他打了这通电话。　　“是吗？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李然想了无数个答案，唯独这句擦肩而过不在其中。　　“怎么了？”唐朋不解的问。　　“我今天也看见一个很像你的人，结果也擦肩而过了。”李然强烈得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眼泪已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滴落了下来。　　“你在逗我玩是吧？”唐朋似笑非笑的说。　　“嗯，嗯。”李然已经说不出话，她怕她在多说一个字，唐朋就会听到她抽泣的声音。　　“你先吃饭吧，回头在聊。”唐朋以为李然不方便说话。　　“嗯。”李然还是简短的回应了嗯字，就匆忙挂了电话，接着就把头埋在腿上大哭了起来。她以为自己就是想来看看他生活的地方，而当她听到唐朋的声音时她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得渴望见到他，他为什么不能留在她。她早已不是那个无知的高中生，可以无畏的带梦远行，现实让她知道这次她将在这茫茫人海中失去唐朋，也许没有太多原因，只是这人潮和时间冲散了他们，越来越远。　　为什么近在咫尺了，却不敢见一面，李然反复的问着自己，这不像她的性格，也许是感到付出的真心将要收不回时，她只敢试探不敢前进。一段长久的恋情，必要有一人念念不忘、紧追不舍、全力以赴，李然曾经以为她能做到，但终究还是放弃了，她愿意等待，但爱一个人等待是不够的，而是需要去守候。　　今夜，唐朋和李然确实又在了同一片月光下，他们各自审视着自己的感情，唐朋觉得他们最近联系的比较少，有点无话可说的感觉，尤其是今天的电话，李然的闪烁其词，更让他心烦意乱，他不是不信任李然，但就是这万水千山的距离，让他心累的无法翻越，他也愿意等李然，等着感情的水到渠成，但他现在没勇气去改变两人的现状，因为没有哪个决定可以让他保证这会是一个对他们俩都好的决定。他痛苦的被留住她还是让她自由的想法折磨着，其实在犹豫不决中，他已经默默的放弃了选择，李然被迫有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