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宁清砚进了红鸾院工作,这红鸾院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红火,客人们大多是听过一回,便每次来都要争着点宁清砚的名。 “跳什么舞啊,让你们院里的小清姑娘出来弹个曲儿!” 大厅里的客人一听,都附和道:“让小清姑娘出来,让她出来!” 元娘自然是心花怒放,这小清一来,给她带了不少财气,比财神爷还灵呢。 “小清啊,你就赶紧出去吧,大家都等着呢。” 宁清砚拿着根钗,拨弄着烛火里的灯芯。 打从她来这儿,已经连弹了七天了,双休日没有不说,这整天抱着琵琶弹弹弹,台下还一群男人色眯眯望着,真是件很考验心理素质的事情啊。 那边元娘还在催促着,宁清砚皱了皱眉,忽然计上心来。 “元娘,”宁清砚凑近她身边说道,“你看咱院里现在生意好吧?” “好啊,这城里还没一家儿比咱生意更好的呢。” “那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知道啊,你曲儿弹的好啊,我跟你说啊,这附近的达官贵人……” 宁清砚打断她的话,“咱先不说这个,你忽略了一个重点。” “什么重点?” “新鲜感啊,他们来听曲儿的,多半是觉得我弹的曲子他们没听过,加上技艺又还不错,是吧。” “有道理啊。”元娘应和道。 见话说到点子上了,宁清砚顺水推舟,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那咱们就不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不对?多廉价啊。” 元娘在脑子里迅速分析了一下利弊,立马明白了。 “小清啊,你别出去了,让他们喊去,咱们红鸾院的姑娘可不能掉了身价。” 于是乎,在宁清砚的注视下,元娘胸有成竹地走了出去,很快平息了那群客人的喧闹,并且宣布了一个消息:从即日起,小清姑娘的曲子改为一日三支,通过拍卖的方式确定赢家,价高者得。 宁清砚在后头听着,不禁佩服起元娘的经济头脑来,这是把做生意的好手啊。更值得高兴的是,她从今天起不用被资本主义残酷剥削啦,一天三支曲子,so easy! 这天晚上,宁清砚总算睡的安稳一些,只是那奇怪的梦却仍然在重复着。 自从元娘定了那么条规矩后,红鸾院的客人非但没少,反倒吸引了更多人来,甚至有从几十里外的人到这儿来,就为了听听这让众人都趋之若鹜的琵琶曲儿。 这日,宁清砚得了元娘的准许,可以出门逛逛,虽说还得领着个小丫头。这街市倒也没什么逛的,她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整日里在红鸾院里关着,也不是个事儿。 在街上逛了一圈儿,宁清砚便打算找个地方歇歇脚,恰好前头有个茶楼。 茶楼里店小二殷勤地周旋于各桌之间,一楼大厅里还有说书的正讲着哪个回合的精彩处,便博得了满堂彩。 宁清砚端着茶啜了两口,这台上说书的倒说的不错,和郭德纲的相声有得一拼。她正听得起劲儿,忽听到旁边那一桌在讨论着什么,十分热闹。 “我说,这家说书的说得挺不错的。” “是啊,嘴皮子利索。” “哎,怎么没见王公子啊,他不是最爱来这儿的吗?” “他呀,估计是在红鸾院排着队儿呢。” “不会吧,王公子不是向来说着什么‘污秽之地,读书人岂可沾惹’的嘛,怎么倒改了性儿?” “唉,还不是为那小清姑娘,上次王公子被人硬拉去红鸾院,别的姑娘没看上,就看上那小清姑娘了。” 宁清砚几乎要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自己平时弹曲儿都戴着面纱,那王公子应该连面都没看到,怎么就看上她了?真是匪夷所思。 桌上倾泻出些茶水,正是宁清砚方才洒出的,她皱了皱眉,身边的小丫头就麻利地掏出帕子擦了。 “姑娘,咱们再过一盏茶就该回去了,下午还有您的场呢。”小丫头提醒道。 “知道了,咱们走吧。” 不知怎么的,宁清砚忽然就没了兴致,出门前还高高兴兴的,回去却惆怅起来。 小丫头不懂,便问宁清砚:“姑娘怎么好像不高兴呢?是为刚刚那群人说的话吗?” 宁清砚转头看着她,“你觉得呢?” “我看这没什么不好的,”小丫头笑着拍了拍手,“您不知道在咱们那儿多少人都羡慕您呢。” “是么……” 满招损,谦受益。宁清砚一向看得通透,这种势头下去,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呢?这世道真是难啊,不知道菲菲怎么样了。想起到现在都没有洛菲菲的下落,宁清砚又沮丧了几分。 下午的场,是宁清砚的第二支曲子,听众们早已坐定,只等着她出场。 按着规矩,是价高者得以点一首曲子,让宁清砚弹,而听众又不止一人,这地方坐的皆是达官贵人,只消得点上一支小清姑娘的曲子,就是个倍儿有面子的事儿,花多少钱不在乎。 宁清砚照旧是戴着面纱上台的,她在台上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弹她的琵琶曲,旁的便不大管,飞眼花什么的也只是跟着调子走。一曲终了,照旧是满堂彩的,宁清砚就在这众人注视之下,缓缓退出了台。 “小清啊,”元娘走进来,谄笑着,“忙着呢?” 宁清砚摘下面纱,微微一笑,“不忙,元娘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 一向最爽快的元娘也会有结巴的一天?宁清砚有些疑惑,右眼皮又开始跳了起来。 “元娘,你有话直说吧。” 元娘捏着帕子印了印嘴角,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位大人做寿,想着要请位技艺精湛的乐师……” 宁清砚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不过这下边的内容她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要说去人家府上弹奏,宁清砚是不大愿意的,可元娘表面上虽好声好气,一旦自己拒绝了,铁定也是避无可避的。 “好,但,只有一点,我演完就走,不陪客人。”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我们小清姑娘最是冰清玉洁的。” 冰清玉洁?这四个字从元娘嘴里说出来,总让宁清砚觉得好笑。 —————————————— 三日后,果然有人来接她入府去,元娘也没让旁人多跟着,只吩咐个小丫头陪着去了。 宁清砚这日仍旧穿得素雅,一袭水蓝色长裙,除了衣服上的花纹,竟也不施别的装饰,脸上还蒙着白纱,更显出尘。 既是做寿,这寿星公又是朝中大臣,自然是高朋满座,放眼望去皆是黑压压一片人头。宁清砚倒不怯场,从从容容弹了首曲子,便打算离开。 台下听众倒是不舍,这样好听的乐调,恨不能多听几首。也有人感叹,这样一位佳人怎的就流落风尘了呢,当真可惜。 这类闲话,宁清砚向来是懒得听的,虽台下不少女子皆有些鄙夷神色,她也不恼。她宁清砚只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清不清白的,毋须他人评判。 “姑娘留步。” 刚下台几步,就有人来拦住去路,宁清砚皱了皱眉。 “不知有何贵干?”她还是压住脾气问了问。 “也没别的,就是我们老爷说了,想留您再坐坐,或者您四处逛逛也是可以的。” 宁清砚瞥了瞥挡在身前的几个小厮,便知道这回也由不得她拒绝。 “也好,那我在园里逛逛就好。” 以退为进,宁清砚虽不知这位请她来的大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事已至此,身在其中岂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小丫头有些紧张,宁清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咱们过会儿就回去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在这儿歇会儿。” 小丫头很感激地笑了笑,在一旁坐下来。宁清砚倒也不怪她,这丫头瞧着也就十二三岁,难免胆怯。 本想着在此地坐着待会儿,却见一妖娆女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挥着帕子,向她们走来。 “哟,这不是方才在台上大放异彩的小清姑娘嘛,怎么在这儿巴巴坐着?” 宁清砚不知来人是谁,只朝她笑了笑,却忽然记起来,自己还戴着面纱呢。 “这是我们姨奶奶。”那女子身后的小丫头提醒道。 宁清砚朝她略颔了颔首,也不福身,虽说元娘也教过,但她觉得这动作实在是颇低眉顺眼,不能见人便用,太掉价儿了。 “阿花,还不把人领过去,晚了老爷该骂了。”那姨奶奶说完便扭着腰肢走了。 被唤作阿花的小丫头福了福身,便欲引宁清砚往别处走。 宁清砚问她道:“阿花姑娘,这是作甚么?” 阿花回身说道:“我们老爷说要见您呢,现下在偏院里等着。” “见我?”宁清砚警惕起来,这不合规矩啊,还要在偏院见。她暗暗地攥紧了袖子里的电棒,必要时还是要用它防身的。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宁清砚终于还是到了偏院。 “就是这儿了,老爷只说让您一个人去见他,您的随从也是不能进的。” 宁清砚越发觉得这家老爷奇怪了,转身要走,却被阿花拦下来。 “小清姑娘有所不知,这事儿可是元娘答应了的,您最好还是进去,否则怕是不好交代。” 宁清砚站住了脚,回想起昨日元娘的支吾模样来,心里也明了几分。今日这是场“鸿门宴”啊。 阿花见她还在犹豫,又打算开口,这时宁清砚已经转过身准备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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