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我便又过上了消沉如没死之前的日子。    大门一关,日日睡醒便躺在院中晒太阳,喊齐九说书,晒够了回屋睡觉。    这样的日子我掐指一算已经过了月有余    皇帝招我进宫一次,他知我最近略有消沉又赏了不少玩物,且下令我要振作,不然就给我个官给我找点事做。    我低头应是,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玩意要是能说不消沉就不消沉,我上辈子怎么咽的气,不过上辈子都因为这个咽了气,这辈子还因为这个咽气是不是就有点忒没出息了。    我决定重新振作一下    于是今儿会会丞相家那个嫡小姐,明个同柳御医的小女喝喝小酒,看看医理,上午游船,下午吃饭。    日子还算快活。    “齐九啊…”我靠在太师椅上葛优摊,手里盘着刘小姐赠我的一串从北方淘来的金丝楠木手钏,看着已然盛夏的景色有些迷茫    “王爷”齐九站在我后面应了声    轻笑了一声    “我想去望江楼…”    已是七月月天气,即使是傍晚空气里也带了些许燥热,集市里倒是人烟稀少,倒是正常,西街人本就不多,又是华灯初上,怕是早已散了集回家了。    叫了壶花雕,点了两个小菜,临窗而坐    没等感慨春秋,当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时候,我的酒盅掉到了桌子上,酒撒满桌    齐九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当今万岁胞妹,荣宠无极的小王爷曾连跑西街十五日,谁不知道她钟意上了西街卖包子丑老板,当时大家明里暗里都在赌小王爷是玩几天就扭头走人还是抬进府上。    那些时日来摊子找茬的也没了,明嘲暗讽的闲人也没了,毕竟天子脚下惹了皇家的人,你真是嫌命长。    可如今路一行头上扎了方蓝色头巾,将头发包住,露出的毛毛躁躁的碎头发昭示着已经是短头发的事实。    短头发    在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了发丝是大不孝。断发不如断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这就是□□裸的屈辱了。如果不是逼到份上也是断不会如此的。只是什么人非要陷他于如此境地呢?    齐九唤了小二过来    小儿也是个聪明人,看着王爷望着窗外怒发冲冠的样子便将事情如是道来。    自从路一行拒绝了王爷之后,王爷便再也没有来过西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王爷没来西街却在东市南市北郊各处宴请宾客寻欢作乐,西街的吃瓜群众猛然醒悟,得,这丑老板是失宠了。    这老板向来不怎么爱理人,人家欺侮他两句他也不搭话,天子脚下也没有敢大作为的,你第二天来人照样卖你包子。    只是人心险恶,他因着王爷的关系差点就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不少人嫉妒不少人耻笑不少人愤恨。这看王爷不再来西街,他没了庇护,自然之前的苦日子便重蹈覆辙。    那日有几个胆子大的喝多了小姐打望江楼出去就踹开了路一行的门。没失清白倒是好,可第二日路一行就扎了头巾。    “什么时候的事”    我已经不知道思维是什么了,头脑都很胀,心里只有想将那几个小姐千刀万剐的想法。    小二挠了挠头    “也就三两日吧,其余的小的真不知道了”    笑话,这王爷要是问小姐是谁她可怎么说?    好在王爷没再说话,只是眼眶通红的望着窗外,腮边肌肉微微颤抖,令人有些惶恐不安。小二之好看向齐九,齐九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吧。    沉默良久    “齐九,我是不是做错了”    “王爷没错”    “我只是喜欢他,所以想接近他。我也知道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可那时我已经做好了娶他的准备,我是打算护他周全的。”我转过头盯着齐九,眼泪却啪嗒砸在桌子上    齐九叹了口气,情深不寿,多情自有多情恼。    “是他自找的,与王爷无关”    “我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我尊重他,他不喜欢我,没关系啊,他可以选择他想要的生活,我尊重他”我把头抵在桌子上    “王爷,您不愿强人所难,就算当初把他强行纳入府中,免他一难,您日后也会后悔”    我抬起头倒满酒一饮而尽。    看着楼下那个与前一世记忆完全重合的人,只得苦涩的笑一笑。我只想多看他几眼,将他记的深一些。    路一行收拾完碗筷叹了口气,自从她不再来的那一日,他就多了个习惯,总是爱望向望江楼那个和景千第一次见面的窗口,只是那个位置有时是黑衣剑客,有时是青衫书生,有时是风尘男子却再也没见过她。他总是希望某一天一抬眼还能看见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喊他“老板”    每次抬眼望去总是失望,他又自嘲一番,那日是他推开了她,也是他拒绝了她。一切都是自找的。他是因为身份不对容貌不对而自卑过,可他从没想过因为这个放弃,这世界已然太多恶意他早已逆流而行。可是他不能和她在一起,他知道的。    路一行轻轻的看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要不再看一眼吧,最后一眼了。    路一行慢慢的抬起头望向望江楼的窗口,愣了几秒,然后收起失落的神色端起碗筷进了屋。    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吗。    华灯初上,薄云掩了半面月,枝头蝉鸣池中蛙声提叫不止。    望江楼早已打烊,我坐在望江楼楼顶痴痴的望着楼下的那方小屋已经很久了,一直到看见小屋的灯灭,万籁俱寂。    我有意邀你上马与我并行天下,可你不愿和我一起,我又如何逼你?    如此我也收拾旧山河跨新马再出发。    愿你,过得好。    闭眼吸气正欲转身离去,忽然眼角余光看见一个鬼鬼祟祟身着布衣的女子摸开了路一行的房门。    怎么蠢到这个地步?门都忘记闩上了吗?    眼看着布衣女子摸开房门又悄悄的关好,我这面什么都来不及想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躁的向下爬梯子,虽然跟洪谦学了两招拳脚,但是我并不会轻功,上来我是齐九扶梯子我爬梯子爬上去的,这齐九早已回府我自己下梯子又会慢上许多,急的我到最后一层梯子干脆放手调整一下姿势背着地摔了下去,顾不得疼急匆匆地起身去救路一行    到门口便听到路一行已经变了声音的尖叫声求救声夹杂的衣服的撕裂声    去你妈的王八犊子一脚踹开门撩开帘子便向里屋走去    “你再叫大点声怕是你的死爹就听见了!”    “别这样…求你了不要…”    “你装什么…谁!”    里屋的门虽是闩上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有多愤怒一脚将门直接踹开来,一男一女在床上衣冠不整,路一行的半个身子都已经裸露在月色中,脸上隐隐的带着泪痕,而那女子正趴在他的身上,一只手钳住了路一行的双手。    我忽然笑了出声,这时代怎么没有枪,不然一枪崩的你脑浆四溢该有多爽快。    那女子见到是我脸上多了几分惶恐,从路一行身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嘟嘟囔囔的开始求饶,也对,这奉京有谁不知道我景千喜欢路一行,认识路一行的又怎么会不认识我景千。    我顺手提起路一行平时劈柴的斧子在手里掂了掂,那女子瞬间面容失色哆哆嗦嗦跪拜不停  “王爷王爷饶了我饶了小的吧…王爷饶了小的”    路一行看到我掂了斧子也瞬间白了脸色猛的扑过来抱住了我回头朝跪在地上的女人急促的催促说“你倒是快走啊”    我特么………    女人连滚带爬的走出门后,我干脆把斧子一扔  我在踹门的时候我心里就感觉有些不对了,前些天刚被醉鬼逼的剪了长发,这三天不到夜半便不闩门,肯定不是忘记了,而是故意没关。    喝酒误事    只是刚才喝了酒又气血上行,冲的我现在满脑子酒精。    路一行还在紧紧的抱住我,刚才情急之下他连衣服都没穿□□上身便扑了过来,月光如瀑倾落,美人在怀,肤若凝脂。夏季的衣裳本就轻薄,他胸口的温度贴在我的肌肤上,而呼吸打在领口。    我忽然有些满足    他抬眼有些不安地看着我,不知怎么办,抱着,像是投怀送抱,松开,便是失了贞洁。    我看着他,酒精让我分不清他眼里的情感是什么,也让我的眼睛再也藏不住我对他炽热的深情。四目相对之间,我听见他的心跳变得急促。    我的一行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好像重新有了勇气,一手轻轻地捋顺他毛躁的短发,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腰间轻轻一带,将犹豫不决想要脱离的路一行重新揽入怀中。    这一世的路一行比我矮了快一个头,我将下巴垫在路一行的头上,轻轻的来回摩挲,双手将路一行紧紧的禁锢在怀里。    “一行,我好想你”    路一行的呼吸打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恍惚间感觉回到了当初那些他还属于我那些放纵的夜里。    也只是一恍惚    可是我知道,现在不是了。但凡我做了什么,都是毁了他的一生。    话没错    可是我现在喝了酒  我现在只想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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