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回探敌情金玉其外    一顿让我吃不下咽的冗长又气氛绷紧让人如坐针毡的宫宴终于完满结束了以后,耶  律慕龙把我亲自送回了暂时的住处。 我并没有耐性去应酬这名一肚子坏水的契丹  北院大王,所以胡乱编了个籍口,说自己因为之前舟车劳顿尚未休养好所以一晚  下来已经不胜疲惫,很不客气地刚到门口便跟我的这位未婚夫下了逐客令。 如果  耶律慕龙看穿了我根本是想打发他离去的话,那么这名大辽二皇子并没有揭穿我,  只是顶着一张虚假笑脸道了声晚安便告辞。    我当然没有打算这么早便就寝,早早打发了那耶律慕龙是因为所有人早就在等着我。  这次来自大宋的送亲队伍人数庞大,仪仗队侍卫队再加上开封府众人,浩浩荡  荡地霸占了整座行馆。 不过这么一来也予以了我们方便 ── 几乎整个行馆都是  我们的人,要商讨什么事情也不怕隔墙有耳。     辽国供外国使臣留宿的行馆甚具规模。 包拯身为送亲钦差兼宋国使节,所分配到  的住宿地方面积可比开封府中这名龙图阁大学士自己的院落,其中卧室,正厅,  甚至随行侍卫的卧房都一应俱全。 这么一来,亦方便了展昭与四大校尉能予以  保护,更方便了陷空岛五鼠秘密前来和我们会晤和共商大事。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  聚了在行馆之中,就连之前为了跟踪那和杨宗保接洽的契丹人而暂时离队的白玉堂  也回来了,而我则很有兴趣他是否有查探到什么消息。    「辛苦几位大哥了。」 我向陷空岛四鼠再道致谢。 「未知几位之前在外查探时  可有所获?」    「俺说小蝶姑娘,十日后你真的打算要跟那什么辽国王子成亲吗?」 首先说话的  是直肠子的徐庆。    我没有料到这名穿山鼠一开口便会是如此一个让我半点也不想面对的问题,所以一  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当然是不想嫁的,而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同样  不想我远嫁大辽。 天知道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并一向信奉自由恋爱的我从没想  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沦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然而命运弄人,我被不知道是  否无聊得太过的某位地府阎君无端丢了回来北宋年间,再接二连三地经历了许多意  想不到,甚至乎光是想像也觉得荒诞绝伦的事情。 现在我这大辽准二皇子妃已经  当得有点骑虎难下,但偏偏这一切又不在我的掌控之内。    「三哥…」 看到我因为徐庆的问题而面有难色,白玉堂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替我解  围,然而才两个字出口,便已经被他的另一名义兄打断。    「五弟,你别怪你三哥刚才那样直接地问小蝶姑娘。」蒋平边摇着他手上的鹅毛扇  边道,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然而看着我的神情却是关切且担忧的。 「之前我  们五人各自分头在临潢各处打探辽宫的情况,尽管要紧的情报没得到太多,然而  关于耶律慕龙这个人却是打听到不少。」    「未知几位岛主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不待我开口,展昭已经先问了出来,而  他此刻紧蹙的眉头与凝重的双眸都清楚写着焦虑与担忧,其不安程度甚至比我这准  新娘子更甚。    「反正只要是跟耶律慕龙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韩彰闷哼。 「这家伙不  是什么好东西。 小蝶姑娘,你真不愿意嫁的话,我们几兄弟这就带你离开契丹。  陷空岛在大宋到处都有生意产业,要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并不是难事。」    怎么连一向少话的韩彰都忍不住这样说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对于逃婚这种  事情说起来怎么都好像是研究天气那么平常的态度? 人家堂堂一个送亲钦差青天  包龙图好像还站在那儿听着呢! 更何况,我人都已经来到临潢了,总不成现在才  闹个「新娘失踪了」的事件吧?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杨宗保一案已有眉目,我  没有道理要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再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包拯去收拾。 所以我只  好道: 「大家对小蝶的关心和爱护,小蝶铭感五内,可是小蝶自身的幸福跟两  国邦交与边境百姓的安危比起来,委实微不足道。 因此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小蝶  的婚事,而是杨元帅是否还得清白。 尽管小蝶本身并不想嫁,然而和亲乃是我  和大家前来辽国查案的理由,所以大家不可以因为小蝶而将大局置诸不顾。」     众人在听了我这一番话后不约而同地都沉默了。 因为尽管没有人愿意看到我在十  日后跟耶律慕龙成亲,我刚刚所说出来的,不能逃婚的理由,的确让任何人都无  法反驳。 我留意到白玉堂脸上出现了幸幸然的神情,而他此刻握住画影的手则是  握紧了放松,放松了又再握紧,似乎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发作。 至  于他身旁的展昭,此刻脸色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 然而从他绷紧的唇线与冷然  中隐隐带点杀气的目光中,我不难猜到其实他跟白玉堂一样,现在都恨不得可以  立刻潜进北院大王府将耶律慕龙送上西天。 至于其他人,也是蹙眉的蹙眉,不  忿的不忿,无奈的无奈,但谁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由于不想气氛持续尴尬下去,我转向了白玉堂,并故意改变话题: 「对了,五  哥。 之前你跟踪那跟杨宗保接触的契丹人,可有跟出什么结果?」    「爷暗随着那家伙一直回到临潢,然后看着他进了郡主府。 那人应该是耶律羚的  人没错。」 白玉堂跟我们讲述了一下他的跟踪所得。 「根据我们调查所得,耶  律羚会派人为杨宗源认祖归宗一事跟杨宗保接洽那并不奇怪。 不过奇怪的是,爷  并不是唯一在跟踪耶律羚手下的人。」    「除了五哥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在监视耶律羚和杨宗保的动态?」 我扬眉。    「蝶丫头,你的这位未婚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玉堂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这是你五哥我从那监视郡主府的喽罗身上顺来的,那是北院大王府的人。 这  耶律慕龙野心勃勃,但手下的人功夫却不怎么样。 爷跟了他老半天,然后还从  他身上顺走了贴身令牌,他也全然不觉。」    我心想白五爷你艺高人胆大,人家的功夫在你老眼内自然不怎么样。 尤其阁下你  老是白衣飘飘的,别人一下子眼花了说不定还会以为是自己见鬼了呢! 不过这些话  我自然没有说出来,否则我们大概又要抬杠抬上半天。    「这么看来,耶律慕龙对杨元帅跟契丹三郡主手下的人私下密晤一事应该了如指掌。」  我接过了那枚令牌分析道。 「现在我们知道了耶律慕龙一直在监视着耶律羚的  一举一动,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假设,将此消息故意泄露再传回京中让皇上起疑  的,也是耶律慕龙所布下的一个棋局,从而动摇宋军的军心?」    「本府以为,小蝶姑娘的假设可以成立。」 包拯点头。 「不过要对此事 还需  要待王朝马汉从襄阳那边自贾遥的真实身份查探过后才能证实。」    襄阳…听到了这个在《七侠五义》的故事别具意义的县城名字,我不无忧心地向白  玉堂看了一眼。 贾遥原是襄阳府的府兵…那么此事会否跟襄阳王赵钰有关? 襄  阳城,冲宵楼,铜网阵…那一段我在现代因为不小心看了章节预告而没敢看下去  的故事,是否真的会发生?     「怎么了,蝶丫头?」 大概是被我的异样目光看得不自在了,所以白玉堂不解  问我。 「你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眼光看着你五哥我?」    「没什么…想事情想得入神罢了。」 由于实在无法向这名锦毛鼠解释我的某些  「预知」能力,所以我连忙敷衍了过去,并迅速改变了话题转移视线。「对了,  未知几位岛主在临潢府的一番暗探是否有何发现?」 襄阳那些尚未发生的故事到  底会不会跟随我所知的历史小说中的情节发展下去至今仍是个未知数,所以我决定  先解决掉眼前的燃眉之急 ── 耶律慕龙的问题。    陷空岛五鼠在听了我的问题后先是互望了一眼,然后身为众兄弟大哥的卢方首先说  话: 「无论是陷空岛还是金华白家在大宋各地都有不少生意和产业,而我们跟契  丹西夏大理的商人也有着生意往来,临潢府自然也不例外。 我们在临潢上京设有  商号,所以卢某刚才到自家店铺里打听了一下。」 皱了皱眉。 「陷空岛在临潢  开设了专门给宋国商人住宿的客栈,让吃不惯契丹酒食的大宋客商在临潢行商之时  也能吃到家乡的酒菜。 这客栈里的掌柜曾受过陷空岛的恩惠,所以绝对可信。   他告诉卢某,契丹两名皇子为了争夺皇位相互斗了个头破血流,却谁也没有占到  对方的便宜。 耶律慕华乃是皇家嫡长子,其派系党羽甚丰,所以势头极好;然  而耶律慕龙身后则有着主战一派的官员在背后支持,再加上行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所以耶律慕华手下不少人曾暗里明里遭其毒手。 当然耶律慕华自己本身也不是省  油的灯,而且其母萧皇后手执后宫大权,所以尽管耶律慕龙对付自家兄长的手段  一直丧尽天良且无所不用其极,但还是难以撼动耶律慕华半分。」    「卢大哥口中的丧尽天良和无所不用其极,具体是指些什么?」 我听得只想扶额。  唉! 我早知道自己的这位未来夫君不是什么善类,可是他到底做过了些什么事  情,竟然会落得这种评语? 我是不是应该尽快在十日之内找到更多有力的证据好  证明杨宗保没有通敌卖国的嫌疑,然后认真考虑一下大家所提到过的逃婚建议?    「辽国至今尚未立储,以至契丹两名皇子为了一个帝位而争夺不休,朝臣亦因此  分成了两个派系。」 卢方续道。 「据我们的人各方打听所得,耶律慕龙此人狼  子野心,且行事心狠手辣。 为了排除异己夺得皇位,他设计暗害了不少支持耶  律慕华的人。 南院的势力在辽京绝对不容小□,其中五大家族原来就有三家是支  持耶律慕华的。 他是辽帝的嫡长子,在加上母亲萧皇后在宫中的势力,这名大  皇子的在契丹的地位稳固,成为太子的呼声也颇高。 可是在不到一年前,上京  五大家族中的马真族忽然被揭发有谋反之心,一夜之间被抄家灭门。 这马真族原  来是耶律慕华一派的人,而此事令到南院一派遭到极大打击。 据说在刑场上,   耶律慕龙是亲自监斩的人。 他还故意将马真族的族长留在最后一个行刑,并逼他  亲眼看着自己一家三百几口在自己面前被斩首,就连年仅无岁的小孩子也不例外。  所以现在支持耶律慕华的党羽也有点人人自危,怕自己会成为北院大王的下一个  目标。」    「大哥说得不错。」 韩彰接道。 「我们几日乔装暗访所打听到的讯息也是大同  小异,都说耶律慕龙此人性格凶残,嗜杀成性,城府极深之余还野心勃勃。 他  和契丹主战役派之人来往甚密。 以他的性格和野心,要是真的给他登上皇位,   只怕不消多久便会挥兵南侵。」    「小蝶姑娘,你这亲事真的要三思。」 蒋平则加了一句。    「我从来没有认为耶律慕龙会是个什么善茬,又或者会是个可以付托终生的人。」  我心下沉重,但表明上却只是淡淡地道。 「他是什么人那并不重要,重要的  是,我们必须要尽快查出他在杨宗保一案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顿了一顿。  「要是耶律真的计划着将来要逐鹿中原的话,那么镇守边关的杨元帅与及他麾下  的杨家军必定会成为他南下的最大障碍。 那么他要施计除掉杨元帅这动机也就说  得过去了。」    「小蝶,你就真的如此不把自己的幸福当一回事?」 展昭说此话是双目彷佛有两  团暗火在眼底燃烧着。    「我的个人幸福比不上两国军民百姓的安危。」 我别过头去,既不想也不敢去面  对这名南侠此刻那复杂而焦切的目光。 我并不想下嫁耶律慕龙,所以已经作好了  最坏的打算。 要是我真的无可避免要跟耶律慕龙拜堂成亲,那么在洞房花烛当晚,  我之前在汴粱问朗逸要的一道符咒便能派上用场。 在青龙珠一案之始,朗逸曾  在蝶苑设下奇门阵把我的魂魄打出体外,让我当了好一阵子的无「主」孤魂,回  不了肉身,有「家」归不得。 而我跟这名大宋朝钦天监要来的符咒效用,跟他  当日在蝶苑设下的奇门阵作用有点异曲同工。 我并非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甚至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只不过是在因缘际会下才会借用了这一具在宋朝跟我同名同姓  的身体。 要是耶律慕龙真的逼得我无路可退,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选择,也就  是从什么地方来,便回到什么地方去。 既然是借尸还魂得来的肉身,那总得一  天来个有借有还。 到时候,我大不了把这具不属于我的身体归还,反正灵魂出  窍这种事我也不是没有试过! 只是上一次我还魂的经过曲折而艰巨,再来一次的  话我并没有信心还能来个依样葫芦。所以归还这身体的后果,很可能是我会再回了  这个肉身,也就是便是死亡。 如此冒险的事,我自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种打  算。 一来他们根本不清楚我占据这具身体的具体情况,要是知道了甚至不晓得会  有什么的反应。 而就算他们接受得来,只怕也不会同意我的计划,然后不顾我  的反对又或者是后果立刻带我潜离辽境,所以我自始至终没有把自己那万不得已的  最后一着告诉任何人。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因为我的话而沉默了下来。 因为尽管他们无人愿意看到我牺牲  自己的幸福,他们也同时无法反驳我的话。    因为不想再在这个没结果的问题上讨论下去,我们把话题再一次放回到案子之上。  五鼠的办事效率是让我由衷佩服的。 我们到达临潢府才不过一天,他们便已经  先后自各种渠道打听出许多有关耶律羚与木易宗源两母子的资料。 根据陷空岛那  可谓无孔不入的线眼所打探得来的的消息来源综合所得,耶律羚这些年来深居简出,  甚少与其他契丹皇族往来。 尽管在南北院的皇位之争中,两名皇子都同样想得  到这名手握契丹三份一兵权的皇姑姑的支持,但聪明的耶律羚至今保持着中立 ─  ─ 也同时在保持着大辽的实力,以免耶律慕龙与耶律慕华在相斗之际耗损了契丹  的兵力。 当然,耶律羚的不理政事并不是一开始便是这样的,那是许多年前他  嫁予「木易」延朗后的事了。 据说这名契丹女巾帼自小便跟随着她的皇兄南征北  讨,立下过无数战功。 然后有一天,她从战场上救回了一名垂死的男子,并在  此人伤愈后不顾一切一定要下嫁于他。 此举令她的皇帝兄长大怒,而二人因此闹  翻,耶律羚自此不理政事。 当时无人得知为何耶律权会如此反对此人成为契丹郡  马,只知道耶律羚为了他几乎不惜持着手中兵马与整个契丹为敌,耶律权才最后  不得不妥协。 此人不用说,自是化名木易延朗的杨四郎。 也亏得想当年的耶律  羚战功累累,在朝中军中实力稳固,所以尽管自此不再干预朝政,但兵权却依旧  稳稳握在手中,也同时让契丹其余实力不敢胡来。 这位木易郡马爷后来和耶律羚  诞下一子,也就是现今的定安侯木易宗源。 只是据说木易延朗身子一直不太健朗,  自两年前开始便一直缠绵病榻之上,并在不久之前终于撒手尘寰。    这些消息都和我们之前在杨宗保口中所得知的情况吻合,所以这么看来,只要我  们找个机会跟耶律羚确认一切,到时候即使找不到那名叫贾遥的家伙,也足够包  拯回京覆旨了。 我想我大概也得修书一封给赵祯,让他不要太介意杨延朗战败被  俘之事。 况且没有赵祯的首肯,木易宗源要认祖归宗一事,恐怕还会有许多障  碍!     只是,我们要如何才能跟耶律羚见上一面,再说服她把木易延朗就是杨延朗的事  实说出来好印证一切,好替杨宗保洗脱卖国通敌嫌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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