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回西城门设计偶遇    如果杨宗保是普通的疑犯,那么我大概不会淌这浑水,任由开封府众人自行抓贼  拿赃便可。 到时候自有包拯去开堂审讯,犯人到底是冤枉还是罪有应得自有论断,  根本就没有本姑娘凑上一脚的必要。 不过杨宗保毕竟不是普通人,而他的不普  通,并不因为他是手握兵权的靖北兵马大元帅。 我无法袖手旁观,其中一个原  因是我敬佩杨家将一门忠烈那传颂了千古的忠肝义胆,即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也依  然让人如此推崇。 我知道杨宗保最后该有个怎么样的结局,而这结局并不是被有  心之人设计诬陷而死。 其实在外人看来,我对杨宗保不会通敌卖国的信任和肯定  有点毫无道理和依据,但我也无法跟任何人解释自己那坚定立场的由来。 至于另  外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答应过赵祯要替他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这名大宋朝一  国之君对我的付出,我知道自己无以为报,只能在离开之前略尽这么一点绵力,  希望能让历史不偏出它原来的轨道。 宋仁宗在位四十二年,这期间宋辽之间不  曾掀起过大型战役。 我凭空出现在这个不属于我的时空之中,已经让许多事情乱  了一池春水。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绝不容许宋辽两国之间该拥有的和平会因为我  而打破。    若说抓贼要拿赃,那么反之来说,要证明一个人不是贼,就要确定他没有拿赃。  可是西城门上有蹊跷那是铁一般的事实,那么我们到底要如何才能弄清楚事情的  真相呢? 在坚信杨宗保不是贼的大前提下,我决定和这位杨元帅来一个「相请不  如偶遇」。    所谓的「偶遇」,其实一个「偶」字用得很是有商榷的余地,因为一切都是我事  先安排好的。 但这样子的安排,最终目的也只是不想让杨宗保误会我们的意图。  因为要是让开封府和陷空岛众人都全体出马的话,弄不好还会让人家以为我们是  去拘捕他的。 因此我让展昭和白玉堂此次出动时带上我这一介弱质女流,好让到  时候即使杨宗保有所怀疑也不会认为我们有任何恶意。 又反正我这挂名郡主也不  是什么真正的金枝玉叶,更不是任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所以就是野  一点爱满城溜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新鲜事。 最好呢,就是本郡主的恶劣性格行  为能闹到满城皆知,再顺带传到临潢府耶律慕龙的耳中,让他好好重新考虑一下  要娶我当大辽王子妃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当然,这后半段只是本姑娘的痴  心妄想。 耶律慕龙突然向大宋提亲下聘,这背后应该还有一些我至今仍未想通的  重要原因,所以他自然不可能会那么容易便打退堂鼓的。 我的如意算盘,不过  就是想前半段能见效而已。    以展昭和白玉堂的轻功,要躲于暗处暗中监视而不被任何人发觉,那自然不是什  么难事。 不过有着我这不会半点武功的女流之辈加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  也是我会设计上这场「偶遇」的另外一个原因: 我藏不了自己的气息,很容易便  会被人发现。 除此之外,是次侦查跟别的案件很有点不同的是,我们从未将杨  宗保视作过一名疑犯看待。 平时开封府查案,每当在锁定了要调查的重点对象以  后,通常都是千方百计地要搜集各种证据去证明对方有罪。 然而这次却是刚刚相  反,我们要证明的,却是杨宗保的清白。 更何况这并不是别人,而是堂堂的靖  北兵马大元帅。 正所谓君子坦荡荡,他需要的并不是让他百口莫辩的各种罪证,  而是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展昭和白玉堂兵分成两路,一路是白玉堂藏在暗处观察,希望能伺机查出和  杨宗保接触之辽人的底细;另一路则是我和展昭,而我们是专门去堵杨宗保的。  今天我所穿的是跟展昭平常的湛蓝长衣几乎同一颜色的朴素衣裙,原因是这颜色  在夜里并不显眼。 至于白玉堂,则是在我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下心不甘情不愿地  换上了一身全黑的夜行衣外加黑布蒙面。 天知道若是我能从现代带来一部照相机,  我肯定会为这名锦毛鼠此刻整个人都彷佛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的服饰装扮拍照留念。  谁叫白玉堂一向艺高人胆大,即便是一贯惯穿的纯白锦衣也依然少有任何人能在  他不愿意的情况下与黑夜中寻找他的踪迹。 要是换了平时,我也懒得理会这白老  鼠到底穿的是什么颜色。 然而今晚他的任务实在错漏不得,所以为免打草惊蛇让  他那名跟杨宗保会面的辽人发现他在暗中跟踪,我非要他换上夜行衣不可。 要知  道这很可能要是要深入敌营的行动,所以别说是我,就连开封府其余所有人以及  陷空岛四鼠也坚决反对白玉堂草率行事。 在群众的压力下,即使是堂堂锦毛鼠白  五侠最后还是得乖乖就范。 至于为什么暗探的任务落了在白玉堂的身上而非展昭?  那是因为我们的这位开封府无俸护卫至今依然未在真定府公开露面,反倒是展昭  一路上四品冠戴高调地护卫着我随着和亲队伍前来,已有许多人见过。 而这当中  最主要的是,杨宗保认得我们的御猫展大人,却至今未曾跟白玉堂打过照面,所  以暗探的工作便很自然地落到了某位白五当家的身上。    我们并没有等得太久。 子时一刻,杨宗保一身便装出现了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他倒没有太刻意的乔装打扮过,仍然让人可以一眼便认出是这就是此边关重镇大  名鼎鼎的靖北大元帅。 他此刻穿的是一件不太显眼的深灰色袍子,神情让人感觉  心事重重。 只见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了西城门的门墙上那个「四」字跟前  停下,然后开始皱着眉盯着这个对他而言彷佛有着什么特殊意义的数字。 良久,  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忽然出现了落寞的神情。 接着,他抬手用袖子  将墙上那一个用来作联络暗语的「四」字迅速地抹去。 我和展昭在暗里瞧着他的  举动,俱各皱起了眉头。 唉! 难怪那碰巧经过目击此事的董仁误会了,因为杨  宗保的行为真是像极了在跟什么人在密会暗中传讯。 所以如果董仁能确定跟杨宗  保会面的是契丹人,这位靖北大元帅只怕真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要不是我熟  知杨家将的事迹,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恐怕也得起疑心。 不过问题是尽管我对自己  的「预知」能力有着百分百的信心,却苦于无法以此去说服任何人。 所以还是那  句说话 ── 凡事都是要讲求证据的! 口讲无凭啊!    再过了一会,便见通向西城门大街的转角处出现了一名辽人服饰打扮的中年汉子。  当然,这本身其实并没什么。 要知道真定府位于宋辽边界,而自从先帝宋真  宗与契丹人订立了澶渊之盟以来,两国表面上一直维持着友好邦交。 在这种边境  城镇,来往两地进行各种买卖的商贾可谓不胜其数,所以在真定府城门会有辽人  出现那并不稀奇。 但让人觉得跷蹊的是,为什么堂堂靖北大元帅杨宗保要和一名  契丹人在这种时间场合会面? 来见杨宗保的这名辽人到底是何身份? 他跟杨宗  保会面又有何目的? 天啊! 此情此景要是连我这对某位元帅大人忠诚度有着百分  百信心的人心中都升起了这么多的疑问,其他人到底要怎么想?    在我的脑子里转着许多念头并且空着急的当儿,那名辽人已经直直地走到了杨宗保  的面前,而此人木然无甚表情的脸却是让人瞧不出他与杨宗保到底是敌是友。    「杨元帅,你的答案?」 那人用生硬的汉语单刀直入地问杨宗保。    这位靖北大元帅并没有立刻回答那人的问题,而是在怔仲了好一会后转头盯着此刻  空空如也的城墙墙壁发呆,神情先是无奈中带点挣扎,最后变得决然: 「请阁  下回去告诉耶律郡主,说杨某无法答应她的要求。」    那契丹人闻言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木然点了点头: 「好。 在下会将杨元  帅的话如实转告给郡主。」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竟是懒得跟杨宗保多  说上半句话。     却说这名辽人前脚一走,我便感到头顶一阵微风拂过,自是和我跟展昭一起前来  的白玉堂施展轻功动身跟上去了。 其实以白玉堂的轻功造诣,他要悄无声色地离  开,就是去上了什么地方然后再回来了我都不可能有所察觉的。 我居然还会感到  这种动静,自然是他故意所为。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跟展昭在呕什么气,该不会  是因为去追踪人家的任务落到了他的身上,而展昭反而可以以逸待劳,只需要待  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全而不满了吧? 反正我就不相信我察觉不到他动身,就连我  们的猫大人也察觉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用展昭转达他已经按照我们的原  定计划行动,而要多此一举? 也罢! 谁知道这白老鼠又在闹什么别扭? 不过  话说回来,身边有着这些武林高手就是方便啊! 要知道我感觉到的就只不过是那  么一阵微风拂过,眼力所见根本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当然,要是白玉堂用上了他  的八步追蝉这也能被我这对凡眼看得到的话,那么他的轻功只怕是白练了。    我在这边厢一个劲儿地胡思乱想,那边厢比我清醒也专注得多,更别说因为查案  暗中监视别人经验也要比我多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展昭已经按照我们来此之前已经拟  定的计策行事,并带着我从原先暗藏的地方跃了出去。 我只感到一阵腾云驾雾之  感,却是某位御猫大人施展起了轻功把我带到了城楼之下,轻飘飘地落到了杨宗  保身后约十步之遥站定。    「哇! 展大哥! 你好厉害! 从城楼上面下来都不是用梯级走的而是用飞的!」   我搬出了以前在现代时看电视剧和电影所学来的所有演技装天真用崇拜的目光看着  展昭,并说出了预先设计好的对白。    「傻丫头! 那不叫飞,而是轻功!」 展昭没好气地更正我,而根本没有可能拥  有看戏经验的他演技竟比我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咦? 杨元帅,怎么你也在这儿?」 如此动静,就是少根筋的脑残都肯定会  把注意力转移过来,更莫说此人乃是堂堂靖北兵马大元帅了。 所以我接着装出了  刚刚才发现杨宗保存在的样子,再蹙起了双眉。 「刚才我怎么好像看到有一个辽  人装扮的人从西城门走出去了? 那是杨元帅你的朋友吗?」    「小蝶!」 展昭一副因为我直肠直肚的问话而显得拿我无辄的模样,然后又向杨  宗保致歉。 「小蝶郡主一向心直口快,杨元帅还请不要介怀。 展某今晚本是想  在小蝶离宋之前最后带她在宋境的城镇逛一逛,又不想惊动守城兵卒,便乘夜带  她在真定府城内到处转悠,不想竟与杨元帅在此不期而遇。 元帅跟什么人见面,  那是元帅自己的私事,展某和小蝶自是无权过问。 所以小蝶刚才的问题,还请  元帅不要放在心上。」    好啦! 就算我再往自己和展昭的脸上贴金夸自己的演技,这场戏也实在是假得不  成样子。 不过戏虽假,我要的却不是杨宗保相信我们真的只是偶遇,而是他被  我们撞破与辽人秘密会晤后的反应。 其实这也可以说是我凭着在现代时对杨家将  的认知赌了一把,因为我相信世代忠良传颂了千古的杨家没有人会通敌卖国。 而  既然他没有通敌,那么就算给撞破了也自然能为他的行为给一个合理解释。 至于  为什么我认为杨宗保会跟我们推心置腹? 那自然是叨了我们龙图阁大学士青天包  大人以及南侠展昭的光。 与此同时,我也猜想即使杨宗保军中不乏其心腹将领,  但他与辽人会面的原因以及行动就连他身边的人知道的也不多,否则他不会需要  亲自跟那契丹人见面,而不是派其心腹手下替其行事。 也是托我在现代对杨家将  故事熟知的福,我已隐约猜到了杨宗保最近这些奇怪行为的背后因由。 但这名靖  北大元帅跟我毕竟素昧平生,所以有些事情我无法直接问出口让他证实。 于是我  便设计了这么一场戏,目的便是给杨宗保这么一个机会求助于我们 ── 要知道要  跟辽人打交道,实在没有比我们现在更好用的身份了。 更何况杨宗保还是堂堂兵  马大元帅,人可精明着呢! 他自然知道我和展昭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更不  可能真的这么会这么巧合和他在西城门「偶遇」。 他定然猜到我们知道些什么,  而我也是故意制造这么一个机会让他知道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 至于他到底愿意  告诉我们多少,边关的这个隐忧又是否真能够彻底解决,就得见机行事了。    「杨某虽然长年驻守边关,但汴梁民间郡主小蝶快人快语,性格爽直且行事作风  巾帼不让须眉这一点却是早已听闻。」 杨宗保微微一笑,表情似是一点也不以为  忤,然而话中字里行间却隐隐约约有点语带双关。 「更何况事无不可对人言,   而杨某自问行事光明磊落,所以要是小蝶郡主真有任何疑问的话,杨某自是不吝  答复。」    好一个君子坦荡荡! 我听了杨宗保对我和展昭的明显试探的不卑不亢且恰到好处回  应,登时对这名杨家将的欣赏又添了几分。 于是,我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好啊! 不过要谈的话我们是不是也该换个地方呢? 总不成就这样站在大街上谈  吧? 杨元帅一直驻守真定府,对此地肯定要比我们熟悉得多,可知道有什么好  地方?」     「要是小蝶郡主和展护卫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到寒舍一聚如何?」 杨宗保扬眉。    「好! 那么展某和小蝶便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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