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回 小青岚拜师学艺

第一百一十二回小青岚拜师学艺　　　　待我终于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整整三日后的事情。　　　　俗语有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真是半点也没有说错。想不到我这一　　次中毒，居然会如此的一发不可收拾。 唉!所谓的福无重至，祸不单行，我　　这次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其实事情居然还真有够凑巧的，我说聂家老丈什么时候　　不好中毒，偏偏要选在我同样被赤碧所咬的当儿一起飞来横祸？他的孝顺之余更　　兼胆大包天的女儿为救父亲进宫盗了珠，连累了我不打紧，却几乎因此把开封府　　和展昭也搭了上去。更别提这后面还冒出了一个不分青红皂白见鬼就收的半吊子　　茅山道士…不是，是当朝钦天监，不问缘由的便设阵把我的魂魄打了出来。现　　在我才发觉，原来灵魂出窍也是项技术活，尤其要重新回到那副臭皮囊中更要配　　合天时地利人和。可是我却偏偏碰上了王干跟庞吉狼狈为奸想借机找开封府的麻烦，　　而身负追回青龙珠之命却因我无心一言决定先全了侠义之道的展昭便首当其冲，　　几乎丧命于包公的虎头铡下。于是，急于救猫的我心焦火燎下拼着魂魄元气大伤　　也要第一时间回魂。好了，现在九命怪猫保住了一颗头颅，区区小女子却落得　　了一个元神俱伤，几乎没丢掉一条小命的下场。 本来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　　宋朝柳梦蝶的身体也不是第一次被我连番折腾。既然现在结局是恶人最后在虎头铡　　下伏法，展昭又不需要被论抗旨之罪斩首，尽管我因此吃上些苦头，本姑娘又能　　说些什么呢？　　　　可是，这帮人能少灌我一点苦药吗？　　　　本来只是公孙策一人的黄莲伺候就已经有够本姑娘欲哭无泪的了，可是上天似乎认　　为我的苦难还不够多，居然再派了一位陷空岛大当家夫人闵秀秀来跟我师父一起左　　右夹击。除此之外，我们的皇帝陛下和他的母后也同样的「不放心」，于是乎　　圣旨与懿旨双管齐下，令到太医院的御医们现在都不往皇宫跑，而是频频来开封　　府报到，并使我西院那小小的的房间顿时成了大夫集中营。每天公孙策的前脚才　　踏出我的房门，卢夫人后脚便踏进来，接着便是程真以及他太医院内那一帮同僚前　　来视察我的病况好回去跟赵祯和李后报告。更多的时候，则是这些古代医生们一　　起围在我的床前众司会诊。他们要是只是前来诊脉的还好，问题是这些大夫们一　　会儿金针过穴一会儿这个方子那个方子的疗程一大堆，委实让我苦不堪言。最糟　　糕的是，由于我这次伤的并不是身体而是魂魄，所以这些人就算医术再高明，也　　无法让我加速复原。没办法，谁教我的问题并不是凡人所能解决的？当然，　　我亦曾就此事问过前来探病的朗逸，然而这名害我灵魂出窍的罪魁祸首却只是支支　　吾吾地说了一句什么我的灵体异于常人，并且已有高人护住了我的魂魄，所以现　　在只需假以时日，让我的身体好好休养一下并重新适应，便能够自己恢复，所以　　并不需要担心。可是当我问他这名神秘的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的灵体又和其　　他人有什么分别时，他却一个劲儿的顾左右而言他，最后丢下一句「天机不可泄　　漏」便匆忙离开了。哼!这家伙根本就在逃避我的问题!我看他和那对无常鬼　　根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说话玄之又玄之余，活像是在跟人打哑谜一般!不说　　就算了! 本姑娘也懒得从这一人二鬼的口中套话!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自从我在二十一世纪遇上了车祸再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北宋　　以来，无论是几次与阴魂沟通又或者是跟那对无常鬼打交道的经历，甚至是后来　　给朗逸误以为我是什么以旁门左道扰乱阴阳秩序的借尸还魂缠身恶鬼在企图为祸人　　间想收了我而不果，似乎都三番四次地显露出我灵体的确与众不同。刚开始的时　　候，我只道因为本姑娘是回阳人，所以用借尸还魂的方法重生后才会多了点活见　　鬼的所谓通灵能力，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铡安乐侯一案时给宋朝　　真正的柳梦蝶魂魄鬼上身我就略过不提了，后来狸猫换太子夜审郭槐，黑白无常　　曾借予我地府四宝之一的现魂铃好让寇珠的魂魄能在人前现身── 而这种来自阴　　间的宝贝焉是常人说用便能用得了的？还有乌盆案时，刘世昌的魂魄被封无法投　　胎，可是却居然被我无意中割破指头用一滴鲜血放了出来，而且还因此能在众人　　跟前现身。还有就是刚刚的青龙珠事件，竟然连灵魂出窍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都给　　我经历了。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朗逸并不是那些市井中招摇撞骗的神棍，　　而他那一柄能收妖除魔的桃木剑，为什么偏偏只对我不起作用？不过当然也幸　　好如此，否则现在本姑娘不是已经被收了回去就是已经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只是我还是不禁纳闷。无论是朗逸又或者是黑白无常那两只，似乎都有意无意间　　说溜过嘴，并都提起过我的前生。前生？我的前生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肯　　定他们所谓的前生并不是指我在二十一世纪所活过的三十个年头，而是再上一世所　　发生的事。我那神秘的前生，会跟我那些奇奇怪怪，醒过来后又显得模糊不清，　　让人什么也抓不住的梦境有关吗？　　　　我努力地尝试回想起梦中的片段，然而却始终不得要领。依稀印象里，南方朱　　鸟浴火中刺目的红使我不由自主的一阵心悸，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又说不出一　　个所以然来。脑海中回响着的，却是我苏醒之前阎君曾对我说过的一句「好自为　　之」。好自为之？我心中苦笑。如何才算是好自为之？这些玄之又玄，耐　　人寻味之至的说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朗逸之前所指的，那位护住了我魂　　魄的高人，会是这名堂堂地府之主吗？　　　　「小蝶姐姐，你今天觉得怎样？」　　　　青岚的问话声打断了我絮乱的思绪，并把神游太虚中的我唤回了现实中。我连忙　　定了定神，却见原来这小妮子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站了在我的　　床边。　　　　「已经好多了。」我向她微微一笑。在我卧床养病的这一段时间，这孩子一直　　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起居饮食，从无半句怨言。想她还是个千金小姐出身，现　　在竟然还要她这样子伺候我，真是难为她了。 「其实姐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身体仍比较虚弱，所以有点容易累而已。」看了她手上捧着的那碗香气四溢　　的米粥一眼。 「要你如此镇日价替我端茶倒水送饭煎药的，姐姐只怕累坏了你啊　　!快过来坐下吧!姐姐当初是把你认作了妹妹，可不是把你买作了丫环使唤的!　　把你折腾成这般模样，实在让我这当姐姐的万分过意不去。」　　　　「小蝶姐姐你这是什么话来？」青岚把盛着热粥的盆子放到了房中央的圆桌上，　　然后走到了我的床沿握住了我的手。 「既然姐姐认了青岚作妹妹，现在姐姐生　　病了，青岚这当妹妹的焉有不好好照顾她的道理？」　　　　「你这傻孩子。」我回握着她的手。自从这小妮子来到开封府以来，我都一直　　被许多大小事情缠绕着，先是为了乌盆案东奔西走，接着又在御花园无端中毒昏　　迷，至今不曾有机会好好关心过这名小小年纪便遭逢巨变，并被我刚刚认回来的　　妹妹。看着她年轻而稚气未除的天真脸孔，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自我心底油然　　而生，那感觉就像是我们前世便已经认识似的。等等!前世？怎么我又想到　　那个方向去了？唉! 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惹的祸!害我现在满脑子前世今　　生的，都快昏头了!　　　　「小蝶姐姐。」青岚在此时开口打断了我絮乱的思绪。 「青岚今天前来，其实　　是有点事情想跟姐姐你商量的。」　　　　「哦？」我不禁扬眉，并拍了拍床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发生了什么　　事？青岚你大可以放心，要是你什么事情需要姐姐帮忙的话，尽管说出来，姐　　姐一定会想办法替你解决的。」嘿嘿! 本姑娘自己的能力也许有限，但我胜在　　认识的厉害人物多的是。所以就算我自己帮不了这小妮子，我就不信找不到其他　　人来助我一臂之力!　　　　青岚却还是细心地先把桌上端放着的热粥递了给我，好让我可以一边吃一边听她说　　话，然后才坐到了我的床沿： 「朗大人刚刚来找青岚谈了好一会。」　　　　「朗逸？」我接过了米粥，并用汤匙下意识地搅动着。那自以为是，并将我　　好人当贼办…不对，是好魂当恶鬼办，还差点儿害我无端成为游魂野鬼，魂魄空　　有肉身却归不得的家伙怎么竟把主意打到青岚身上来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　　　　「他说…青岚有学法的天份，因此想收青岚为徒。」青岚一脸犹疑地道，神情　　显然是连她自己也感到难以置信。　　　　「朗逸说他要收你为徒？」一小勺就要送进口中的热粥在来到嘴边不到一寸之处　　生生停住。我怔怔地瞪了这小妮子好一会，这才不死心地再求证一次： 「他想　　你拜他为师？」这名皇家捉鬼天师不会是因为自己对付不了我，所以便想训练一　　名徒弟再顺道放在我身边，将来再伺机把我彻底收拾吧？　　　　「是啊!」青岚点了点头。 「他说他知道我天赋有着与阴魂沟通之异能，说那　　是学道的先决条件，而且我的资质比他好，将来成就也必然比他大。」说到这　　儿，皱了皱眉。 「可是，要是有阴阳眼就能学道的话，为什么朗大人却只教青　　岚一人，而不能教姐姐你呢？」　　　　「不能教我？那朗逸是这样说的吗？」是不能教我，而不是不愿意教我，朗　　逸之前倒是跟我说过同一番话。这么看来，他应该不是死心不息想要把我的妖邪　　附体的恶鬼收掉好替人间除害。　　　　青岚再度点头： 「朗大人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可是又不愿跟青岚详说，只言道　　你身份特殊，所以他既没资格，也没能力教你。」眉头再锁紧了一点。 「可　　是，他又说了些什么你这一世往后只怕依然劫难重重，因此要是有一个修行的人　　在你身边，就算不能逢凶化吉，至少也不会求救无门。」顿了一顿，神情变得　　忧虑。 「姐姐，朗大人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不会有什么事的，对吗？」　　　　「你别理…」一向不相信什么预言卜算的我本能地就要驳回朗逸那些毫无根据的　　话，然而转念一想，好像为自从回到了北宋以来，运气便不是一般的背，什么　　中毒受伤的倒霉事情我都通通遇上过，就连灵魂出窍那么匪夷所思的事都给经历了，　　实在难保往后不会有更晦气兼且古怪诡异的事情在等着我。更何况，那姓朗的　　跟某对总是神神秘秘的无常鬼好像暗地里不知道私下谈论过关于我的一些什么事，　　令到这名皇家捉鬼天师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之余，常常还一副欲　　语又止的神情，似乎是知道我的一些什么事，可是又不肯告诉我。我怀疑这些　　事情都跟我的前世有关，而且很可能会影响到我未来的命运。不过这些修道的人　　跟那对黑白双煞都有个共通点，就是喜欢故作神秘，常常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便阻止人家再问下去。所以基于不想把话说得太满的心理，我改口道： 「放心　　吧!姐姐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然后，不想再往这个方向想下去的我故意改变　　了话题，好让青岚把注意力放回到她拜师学艺一事之上。 「青岚，你不用担心　　姐姐的问题，现在最主要的是，你自己是否想跟朗逸学法？」　　　　「青岚…不知道。」青岚垂下了眼帘。 「所以才想来问问姐姐你的意见。」　　　　「青岚。」我把吃了一半的米粥放到了床边的小几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只要你想学的话，那就不要理会姐姐的想法如何。路，是得由你自己去走　　的。姐姐可以给你意见，可是却不能替你选择，更不能替你作出任何决定。 　　所以往后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不伤害他人，那么想做便去做，不需要顾忌　　姐姐，又或者是其他人的想法，更不要轻易被他人左右。」　　　　「想做…便去做？」对于一名在北宋封建社会长大的姑娘家来说，我刚才的话无　　疑是让人闻所未闻的理论，所以青岚似乎有点消化不过来。 「真的可以这样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笑着反问她。 「你虽然是个姑娘，但也有着自主权。 　　你的人生路是属于你自己的，自然该由你自己去决定怎么走。所以只要你想做　　的事情不伤天害理，也对得住天地良心，何须理会他人想法如何？当然是想做　　便去做了!」　　　　我看着青岚脸上那一副怔然的神情，忽然很为这个封建时代的女性感到无奈与不平。　　她们彷佛永远活在男人的背后，从来没有自己的声音。同样都是人，可是她　　们却只能当别人的影子。 唉!要说什么男女平等，别说是这个朝代了，就连千　　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也不是地球上每一个角落都能普及的事情。重男轻女的观念，　　在一些传统民族的思想中是如此的根深蒂固，这一点实在让我这个在现在西方都　　会活了半辈子的时代女性感到悲哀。长期处于把男子奉为天的社会风气中，使这　　朝代的女性普遍都无甚主见，习惯性地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了出去。所以难得青　　岚有机会去稍微摆脱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可以去学习一门技能，我不介意利　　用我的影响力去当她的后盾，让她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许其实我自己本身　　能力不高，甚至乎可以说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但经青龙珠一役后，我却　　绝不会低估了自己在李后，赵祯，以及开封府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有了我在她　　背后撑腰，青岚就等于有了开封府和皇宫这两道不容忽视的势力作为她的支柱。 　　当然，就算她真的跟随朗逸去学法，也不等于她便得从此抛头露面甚至惹人非议，　　但至少我有信心能让外间不会对她有什么闲话。还有一点就是，要是朗逸那家　　伙胆敢欺负青岚的话，只要本姑娘一句说话，开封府中又或者宫中也自然会有人去　　跟某名钦天监大人算账，而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真的吗？」青岚不禁喜上眉梢。 「姐姐真的不反对？」　　　　「傻孩子，姐姐为什么要反对？」我没好气。这丫头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　　去的？ 「而且就算我反对，你也可以为自己争取啊!」握住了她的手。 「记　　着，路是人走出来的。机会，更不会每天都出现在你的眼前。 而当它出现了　　的时候，你便得把它握紧，不要让它飞走，否则将来你只会后悔自己白白错过。」　　　　「是这样吗？」青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有机会就要把它抓紧，不要让它　　溜走？」　　　　「对啊!正因为人都有着自己的选择权，所以人间才有着希望…」话出了口才　　发觉自己说出了那些梦中前生话语的我不禁一怔。 　　　　人间，是我们的希望。　　　　是啊!正因为有着希望，所以才不肯放弃。梦境中依稀的前生片段里，我和他　　都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和希冀孤注一掷，即使机会再渺茫，却依然明知不可为却偏　　偏为之。 　　　　「太好了!」当然不可能猜到我脑中正转着这么多复杂念头的青岚听了我的话后高　　兴得整个人自床沿跳了起来，几乎没开始手舞足蹈。「姐姐，我这就去找朗大人　　…不!我这就去找师父!」说罢，一绷一跳地奔了出去。　　　　青岚那完全是孩子气未脱的言语举止让我不禁笑了。然后，我重新端起了那半碗　　未吃完的米粥，并勺起一匙开始继续进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小几上放着的　　一盒蜜饯之上。那是展昭知道我怕苦，所以托公孙策交给我的。可是，这名　　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自从公堂一役后，便再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据前来探病的王　　朝说，他是在我醒来前的一天有公务出差去了。我听后有点失落，然后又气自　　己为什么要失落。接着赵虎又说了展昭在出差之前几乎片刻不离我的床沿，我的　　心里才好过了一点，不过却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却换来了白玉堂的一声闷哼。我　　就说，难道展昭无论干什么事，这白老鼠都看不顺眼的吗？唉!不管他们了!　　光是我自己为了某只猫一整天患得患失的就已经有够自顾不暇，谁还有空理会那　　两只又为了什么而扛上了？果然是能医不自医啊!我刚刚会告诉青岚机会要自己　　争取，路是由人走出来的，可是为什么碰上了展昭的事，我却总是却步不前呢？　　回想起他之前在白河县大牢中跟白玉堂的对话，还有他以为我一命归西了的时候　　那一连串的反应和举动…有可能吗？其实他的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七侠五义》　　中耳熟能详的故事结局，真能由我这明明不应该存在于这朝代的现代魂改写吗？　　我很矛盾，也有点跃跃欲试，却又同时害怕要是自己真的任性了这么一次，到　　底会导致什么难以预计的后果。又或者，这一切会不会都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　　情愿？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历史会被改写，还是比较害怕遭到拒绝。　　　　心情忐忑的我有点食不知味地把米粥吃完再放回到小几之上，再把那盒蜜饯拿了起　　来放到了掌心无意识地把玩着。怎么办？是待那猫儿回府后鼓起勇气开口问他，　　还是继续维持原状？唉!我虽是二十一世纪时代女性，可是说到感情这一环，　　却还是青涩且全无经验，而且抱着传统观念希望由男生作主动的那一种。又或者，　　我可以找个什么机会先试探他一下？只不过，要是我并不是一厢情愿，那些既　　定的故事情节又真的容我改变吗？　　　　不管了!我把手握成了拳头，并将掌心放着的蜜饯紧紧执了在拳中。无论如何　　先试探了他的心意再说!至于其他的事情，就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想到这儿，我不禁豁然开朗，然后打开了盒子，取出了一片蜜饯放进了口中，　　并不知怎的只觉得这蜜饯尝起来好像要比平时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