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击门声,小厮从院子里往外走。    谢浊清送来一家子来帮着苏君盈,看门的小厮叫贺墩儿,母亲是厨房的贺婶,父亲是管帐的董叔,他下面还有一个二弟一个小妹,二弟董坂儿,小妹贺谷雨,他家父亲是入赘,他母亲家就一独生女,所以他父亲入赘了,他家也不算是立女户,但贺墩儿这个长子必需跟母姓,他二弟董坂儿就是跟了父姓,到他小妹又是跟了母姓。    其实这样的家庭在朝国很常见,亲兄弟姐妹两个姓氏,大多是一半一半。    贺婶董叔是谢家老宅的人,两家子世代都聘于谢家,虽不是卖身入府,却也亲近,算得上是半个家生子,此次是谢浊清亲自点下的,还开玩笑的说,“避免你们欺负我家出冬,你们两边的老人我就扣下了,要是你们敢欺负了我家出冬,我就欺负他们。”    虽然是玩笑话,但两人还是憋笑的应下了,发誓一定不欺负表小姐,然后他们一家五口就被送过来了。    刚到的几天他们也有些不安,到底是没见过这位表小姐,也没听人说过,不知道她脾气如何,开始几天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近几日天气变化无常,苏君盈一下就病了,早樱立刻请贺婶做些温补的药膳,又提了苏君盈不能吃大补之物,燥热之物。    贺婶一下就明白谢浊清把她派来的意思了,就是为了给这位表小姐补身子,她家的独门绝学就是这药膳。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苏君盈被寒着了,这时还在卧床。    “小姐,我用天麻跟枸杞炖了老母鸡,油都撇干净了,肉可烂活儿了,小姐多少吃点。”贺婶亲自将砂锅送到苏君盈的床边,为她盛了一碗,“小姐要多吃点身体才好的快,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跟婶儿说,婶儿给你做。”    “谢谢贺婶。”苏君盈本是没什么胃口的,闻到味道后,到真有几分饿来了,她接过碗,舀起一勺,喝了口,“嗯,好喝,没有药材的苦味。”她从小就吃药膳,药膳中的药苦味一向让她喜欢不起来,但,贺婶做的很好吃,除理的很好,“我想吃雪梨炖鸽子,婶子会做么?”    “这可是我拿手菜,一会儿我就出去挑鸽子挑雪梨,保证小姐晚上就能吃到。”一听她有想吃的,贺婶心里高兴,这几日下来,她发现苏君盈很好相处,除了她院子中的花植不能动外,其他的都不管,比老宅那些个少爷小姐好太多了。    “听我娘说过,谢家老宅的贺大厨家做的雪梨炖鸽子最好吃,离家的这些年她最想的就是这口。”苏君盈垂下眼,闷闷不乐的搅着碗中的汤。    贺婶沉默片刻,她跟谢夕年岁差不多,在老宅时关系也好,别看谢夕长的娴静,可是很贪嘴的,她是没少给她做吃的,那道雪梨炖鸽子,可是深得她老爹的真传,每回谢夕都是吃的停不了嘴。    “小姐,往后想吃什么和婶子说,婶子什么都会做。”贺婶拉着苏君盈的双手,感觉着那冰凉的双手,在自己的手中捂捂,想捂热这双手。    要说刚来时还没几分真心,此时已经上心。    贺墩儿听着外面一声又一声的击门,走到门口,拉门,小庄的门很厚重,他一个十七岁在小伙儿拉起来到不是很吃力,嗯,从小和他家母亲学厨,颠勺练出来的,门开了一条缝,他露出一个脑袋,下面露出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你们什么人?”他刚问完,对方还没回答,下面的三个小东西也发言了。    “汪!”什么人!    “汪!”来干嘛!    “汪!”不说咬!    三只不过三个月圆滚憨头憨脑的狼青(狼狗)都一副我很凶的样子,死堵着下面门缝,呲出满口的小奶牙。    烈侯府的侍卫见状愣了下,大约是谢氏名声在外,谢浊清为了苏君盈算得上是大闹奉阳,怎么看也不应该是这一孩子三只奶狗看门。    “我家烈侯前来探望苏姑娘。”侍卫报上名号。    “烈侯?”贺墩儿往后看了一眼,见威武的烈战立在那,侍卫以为他会放他们进去,却不想,“稍等。”说完这两个字,腿把三只奶狗给扒拉回来,大门一关,没了动静。    侍卫都傻眼了,这敢给他们侯爷吃闭门羹的可没几个,这苏姑娘嘴厉害,这养的小厮也不善。    “这苏君盈排场可够大的。”裴长青本就看苏君盈不顺眼,这种时候更是添把火。    “慎言。”烈战呵斥他,“是我们不请而来。”烈战到觉得小厮如此警惕是件好事。    贺墩儿快步往内院走,刚走到门口,正撞上从里面出来他亲娘贺婶。    “你给我站住!”贺婶一把揪住还想往里走的大儿子,“小姐的闺房你也敢闯!规矩呢!”    “啊!我忘了,小姐这没外阁。”他被一提醒才想起来,这里是孤雁小庄,不是谢家老宅。    “有事就站这说。”她伸手戳了大儿子脑袋下,“你可长点心,小姐屋里的早樱会功夫,要是被她踹残了,算你自找。”说着她用力戳了下。    “我往后注意,我往后注意。”他紧应下,虽然早樱那身手和护院比不得,但下手黑,专挑疼的地方踹。    早樱从屋里出来,“小姐问何事?”苏君盈在里面听到了响动叫她出来看看。    “烈侯在宅外,说是来探望小姐的,早樱姐姐问问小姐可是要见?”贺墩儿见早樱出来,立刻把话对她说了。    “人在这等着。”早樱听言转身回屋,原话回禀苏君盈。    苏君盈靠坐在软榻上微愣,“烈侯?他怎么来了?”她的眼神往窗边看去,别人只以为她在发呆,而窗边立着苏华木的魂魄,他若有所思。    “小姐可是要见?”早樱其实不愿她去见,毕竟身子还病着。    他听早樱问,想了想对苏君盈点头。    “烈侯都到大门外了,怎能不见。”她听他哥的,“将人请到前厅。”    “是。”早樱应是,转身出屋,对屋外贺墩儿道,“小姐让你将烈侯请到客厅。”    “是。”贺墩儿领了命立刻去办。    大门外,裴长青正等的不耐烦,大门打开,贺墩儿给烈战行全礼,“见过烈侯,我家小姐请侯爷进前厅用茶,我家小姐更衣后便到,侯爷请随小的来。”    “有劳。”烈战一点头,把还想说什么的事裴长青的话给堵嘴里了,又不好越过他大哥去,只能忍了。    大门耳房前,三只奶狗排排坐,都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入府的人,坐的笔直,大大的眼睛跟着他们的动作而动,仿佛他们有什么不好的举动,立刻就扑上去给一口。    烈战扫了一眼三只奶狗,虽然小,但已经是能看出将来威风的样子来了,不由问了句,“这狼青是哪找的?气势不错。”    “回侯爷。”在前头引路的贺墩儿回头回话,“老爷子怕这山上有什么野兽跑下山惊着小姐,托神犬营的朋友找了这三只。”    “原来是神犬营出来的,难怪了。”烈战心中有了些底,谢浊清的朋友自然不会是伙头军这类的,能挑出这三只神骏的狼青,多半是那位驯犬有方,赵神良赵将军了。    这位将军也是个奇人,当小兵时捡了一窝狗崽,养大了那一窝五条狗,带着这五条狗灭了敌军一小队,从而领皇命训犬,几十年下来,有了如今的神犬营,早已不是用于上阵杀敌,而是搜捕之用。    据说这位赵将军对养的狗比自家孙儿还上心,能从他手中要出这三条,谢浊清也是厉害。    孤雁小庄并不大,却贵在精致,大花园中种着各色花草,有花匠小厮打理清扫,园中有两株高大的古茶花树,应有数百年的岁龄,高耸挺立,枝繁叶茂,还未到花期没开出大片的茶花,星星点点的花芽藏在绿叶后。    大花园直通前厅外,园中还有两个月门,一边是通外院,隐约能听到练武的声音,应是护院所住,别一边通着厨房,靠近通往厨房的月门的地方,两边种的不是花,一边种着些药材,一边种着些蔬菜。    贺墩儿将烈战等人带进前厅,请人入座,“侯爷请稍后。”转过头来,接过自家小妹送上的茶,放在桌,“小妹去看看小姐好了么。”    “刚才我看到小姐正往这边走呢,雨后地湿小姐走的慢。”贺谷雨声音脆生生的,她话刚落,苏君盈在早樱的搀扶下走入客厅,她脸色苍白,这时节却披了件略厚的披风,她的身体似乎比上次见更差些。    “侯爷今日怎么来了?”苏君盈对着他行半礼,侧头看到坐在一边的裴长青,“还是和爵爷一起来的,来我这府上可是有事。”她礼貌的对裴长青行半礼,礼毕后,早樱扶着她坐到主位上。    苏君盈似乎有点冷,搓了搓手,烈战刚要开口让她喝点热茶暖和下,屋外大花园中,一只猫蹿了出来,悠哉的迈着步子进了前厅,走到苏君盈身边,攀着椅子跳到她的膝上,往她膝上一卧,成年的橘猫卧在她腿上跟着小毯子似的。    她唇角带笑的把双手伸到橘猫的肚子下面,热呼呼的小肚子,温暖着她冰凉的手。    橘猫没有走开也没有生气,好脾气的叫声,“喵——!”声音软软的,很宠她的样子,她唇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笑容给她苍白的脸,染了些许鲜活。    烈战看着她脸上的笑,有几分失神,那笑很真,不是有多惊艳,病中的她,脸色苍白如纸,真的说不上好看,然而那笑似是从心底发出来的,带着些许的味道,一种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只让他觉得,如此笑的她才算是真正的活着,无论是张扬的她,还是恭敬的她,都让他感觉不到活气。    她给他的感觉,很像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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