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曙醒来的时候,抬眼是一片白色的帐顶,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她以为她又回到了连府,立即想起来自己是在丝音阁,此刻是在湛乐的床上。  昨晚她本来就很劳累,精神又一直处于高度紧张,湛乐的琴声轻缓柔和,像催眠曲一样,睡意不知不觉爬上了眼皮,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睡的那样沉,连湛乐抱她上床都没能弄醒她。  此刻湛乐坐在一旁的桌边看书,玉指执卷,倒是一幅赏心悦目的景象。  此时天已大亮,他似乎是从自己睡着后就一直在看书,望着她的眼睛有些微微的发红。  “真是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床。”连清曙真心实意地道歉,湛乐为她打水取药,自己还占了他的床,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无碍。连小姐睡得可好?”湛乐放下手中的书,站起了身来。  “多谢你,我睡的很好。”  她确实睡得很好,只不过后来做了梦。  而且连清曙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脚不怎么疼了,完全不影响走路。  湛乐点点头,道:“那就好。”  他没有告诉她接近黎明的时候,她说梦话,微弱地喊着,流着泪的模样,他为她擦干了泪。  连清曙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见湛乐的脸色一变,他的耳力极好,然后她也听见了,是连夫人的声音,在和小厮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近。  定是知道原主以前喜欢来这丝音阁,连夫人带着下人找到这来了。  连清曙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此刻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环顾这屋里似乎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柜子。”湛乐指了指,示意连清曙躲到柜子里去。  柜子里放的是湛乐的衣服,空间不是很大,连清曙也顾不得许多,尽量蜷缩起身子,勉强把自己塞了进去。  湛乐刚把柜门关上,房门就被敲响了,躲在柜子里的连清曙心瞬间被提起来了。  “我女儿她人呢?快叫她出来。”连夫人的声音。  “连小姐天不亮就已离开了。”湛乐从容的声音。  柜子里很黑,逼仄而狭小,连清曙头上已沁出薄薄一层细汗,心惊胆战地听着湛乐和连夫人的周旋。  “这死丫头,到底哪里去了?”  连夫人没有找到连清曙,气急败坏地走了。  柜门打开了,连清曙赶紧爬出来,用袖子擦了擦汗,刚才她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多谢你帮我。”多亏湛乐掩护她,不然被连夫人抓到,凭自己砸坏窗户逃跑的事,她肯定气得要立即给她订夫婿。  “连小姐接下来打算办?”湛乐没有接她的话,忽然问了她这个问题。  “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吧。”连清曙一开始也没有计划太多,她只是半夜实在受不了才莽撞地逃了出来,没有什么缜密的计划。  “你这样出去定会被认出来。”  湛乐出去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找了套男子衣衫来,身形倒与她差不多。  湛乐的脸就在眼前,神情专注地为她画眉,那道伤疤看得更加清楚,连清曙觉得莫名顺眼。  画了一个略英气的男子眉形,湛乐又为她梳男子的发式,略微冰凉的手指偶尔碰到她的发顶,连清曙僵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在湛乐的打扮下,镜中的她,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一位俊俏少年郎。  “谢谢你。”连清曙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谢谢湛乐,确实他帮了她不少。    “连小姐一个人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湛乐立在那,笑容虽浅淡,连清曙却觉得令她觉得舒服,既不过于疏离也不显得逾越。    她有点佩服湛乐,在经历过那样事情之后,还能保持这样的温柔淡静,她想自己是难以做到的。  连清曙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付账还是要付的,虽然她现在身上钱也不多了,还得想办法去找点活儿挣钱。    湛乐没有推辞,也没有收下钱,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想着什么。  连清曙与他道了别,经过大堂的时候那小厮竟也没认出她来,心中不由得更加感激湛乐。    找了一家客栈问了一下价格,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只够住十天客栈,还不包括每日饭钱,想想她还是没有住。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现在的模样她倒是不怕有谁能认得出来,谁也不知道她就是今年睢城最大笑话的女主角。    一边走一边张望着街上可有什么招工的地方,忽见得前面有一小圈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招工?  连清曙一下子来了希望,小步跑了过去,却看见了骇人的画面。  一位面色苍白年龄十四五的少年正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痛苦,下衣摆几乎被血染透,大腿上在汩汩流着血。  旁边的棚子塌了一半,他似乎是被砸到了腿,造成了大腿动脉破裂。  这样一直流血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的。连清曙是死过一遭的人,她明白那种濒临死亡的痛苦。  拨开前面看热闹的人,连清曙快步走到少年跟前,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口。  连清曙努力回忆着以前网上看过的止血法,从自己衣摆下撕下一长块布条,用腿撑着少年的伤肢,将其抬高,又用帕子垫好局部之后,颤抖着手将布条扎在了少年的大腿中部。  旁边的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连清曙却置若罔闻,她充满希冀地盯着少年的伤口,果然慢慢的,刚才汹涌的血流减少了许多。  “温大夫来了!”  不知是谁去喊了大夫来,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连清曙闻声回头一看,一位白衣大夫挟着压箱穿过人群。  连清曙急忙让到了一边,给大夫腾出地方,希望这个少年能活下来,不要辜负了她的救助。  白衣大夫似乎没见过这种止血带止血法,冷如冰霜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惊奇。  连清曙看见那个温大夫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在少年的腿上扎了几下,然后又为他撒了止血药,血似乎彻底止住了,但少年还是昏迷不醒。    医馆里的人推来了车,将少年运走了,连清曙还呆呆地站在一旁,她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鲜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像恐怖片里的屠夫。  那温大夫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药箱,连清曙以为他也要回医馆了,没想到对方却朝着她走来,只是看见她满身血污,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  “谢谢你救了我的药童。”温大夫虽然是在向她道谢,但那语气不带一丝感谢之情,冷冰冰的,生硬的很,与说话温柔的湛乐截然不同。    温大夫?冷大夫差不多。连清曙在心里腹诽道。  连清曙也不是爱计较的人,回道:“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你那止血的法子是何处学来的?”温大夫似乎对她的止血带止血法有些兴趣。  “书上看的。”连清曙撒谎道。  “哪本书?”温大夫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忘了。”连清曙又撒了一个谎,她总不可能说自己是从网上看到的。  “那你可知是何原理?”  温大夫又发问了,连清曙觉得他根本就不是诚心来跟她道谢的,恐怕是想知道关于止血带止血法的信息。  连清曙正想告诉他,忽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他说刚才的少年是他的药童,而那少年又受伤了,估计得修养好一阵。这样说的话,这个温大夫此时不就正好缺了一个药童吗?    连清曙正愁没地方去,许是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  “温大夫,你缺不缺药童?”连清曙对着这样一张冷脸,努力扯起了一个笑容。  “回答我。”温大夫根本不关心连清曙的问题,一心只想从她那得知止血带止血法的原理。  “我不告诉你。”连清曙见他不理睬自己的问题,也收起了笑容,一改刚才好说话的形象。  温大夫冷然的神色带上了一丝怒容,声音比之前更冷了,从零上到零下的感觉,“你想怎样?要钱,还是什么?”  自己救了他的药童弄了一身血不说,还得听他这冷言冷语,连清曙有些不高兴了,但为了生计还得有求于他  。  “温大夫的药童不是受伤了吗?”连清曙面皮薄,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做他的药童,似乎有些趁火打劫。  “你想做我的药童?”对面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你认得药吗?会煎药吗?”  “我会认真地学。”连清曙急忙表明了自己不怕吃苦的决心,要是找不到工作,等钱花光了,她就只能回连府,然后等着成亲生孩子。  “那你先告诉我。”温大夫的语气微微缓和了一些,好像哄骗一般。    确实,他生的好,模样清贵,整个人宛如谪仙,纤尘不染的白衣衬着不点而朱的唇,只须得用那双清透的眼眸微微地瞧你一眼,无论男女,心神便已动摇。  “你先收我做药童,我再告诉你。”连清曙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又不想娶夫郎,模样再好的男子她也不肖想,而且她现在可是位少年郎。  温大夫彻底放弃了从她嘴里撬出任何信息,冷着张脸将连清曙带回了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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