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京城回来后,秦慕和熙王都忙的很。    过完了年,休了年假的仆役们纷纷各归其位,诸事都要重新排措布置。本地番臣权贵也赶着熙王回府,且与往年不同一直留在了锦云王府这个难得的时机争相前来拜年贺岁。熙王生辰宴上秦慕大展芳姿,权贵们都不是瞎子,纷纷派自家女人登门拜访,身份够级别的也力邀这位盛宠在身又新得了封号的璇夫人到自家府中赴各种名目的宴会。一时间熙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踩平了。    熙王要处理公务,还要监察朝内上下的动静。孟熙那边也要紧盯着,三天两头要往永安和柏寿那边跑。秦慕一回来便去瞧了张麽麽,又往东院里去了几次,送了药材和补品,还把上京得的赏分了些给她。总体来说,对于孟花迎她算是比较同情的。加上最近她刚刚得知自己的男人也是身有灵力的之后,对她的同情更重了几分。    熙王不想碰她。也不能碰她。她是敌国公主,他恨她。他身有巫过之血,为了瞒天过海连找人代他行房这种下下之策都拿出来应对了,可见当初被这桩婚事已逼到绝境。怨恨之心更烈。又何来的情分……    可这说到底也不是她的错。加上最近又一直病着,每次去都能看到她形容憔悴,蔫蔫儿的只是发呆,跟个木头人似的。见她来了,才强打着精神笑谈几句。秦慕每每都觉得她可怜。虽然名分上是和她共侍一夫的女人而且还是压她一头的正室嫡妃,但实际上,她一个柔弱女子孤身一人在这敌国大将的后宅中饱受冷落,且她又无争,只是自苦承受着,很难不让人升起恻隐之心。    回来后卫桑去过一回。秦慕特意好几天没再去东院儿。但是很不怕死的撩了卫桑几句。    “卫大人,昨儿忙了一晚上,今天就早点下班吧?”    卫桑紧了紧手中巨刀,在心里把她大卸八块了百十来遍,才冷哼一声走了。    秦慕笑眯眯地很享受这种拿捏着别人短处时不时来逗那么一下的快感。    每天忙着应酬那些命妇贵女们的交际圈占去了秦慕大半时间。应酬什么的,她在穿越过来之前就习惯了。几个女人赔着笑脸奉着殷勤众星拱月地讨好她罢了,应对起来很是得心应手。只不过要占用她大量时间。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新鲜有趣,慢慢嫌烦了,能推的便推了不见。不少人吃了闭门羹却没有放弃,愈发想尽了法子要打通侧妃这条门路,使银子买通熙王府的下人,大费周章地搜罗珍禽异宝只求能在熙王府后宅西院儿里有自家女眷的一席之地。    不过有件意外的小事倒出乎秦慕意料之外。    熙王寿宴上她穿的那件自制的变色舞裙一战成名。从京里回来后便听说锦云城里的熹妃海棠卖到脱销,简直是一夜爆红。从平时二三两银子一盆的常价涨到了三五十两。有品相好的能卖到七八十。很多权贵女眷当时都是亲眼所见那衣裙从洁白如玉转眼便嫣红若霞,秦慕又很是大方的将这个秘密当堂公布于众,于是这会变色的布料制作方法顿时流传开去,权贵府中占着先知先得的便利首先大肆收购作为原材料的海棠,起初民间还不明所以,卖花的小贩可乐得眉开眼笑,过了个大大的好年。后来权贵府中如法炮制的新布料裁出了衣裙,出门通身皎洁,一入帘门熏了暖气便瞬间或嫣红或桃粉,让这些率先成衣的贵妇人们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神奇的会变色的衣料在锦云城时装界掀起轩然大波。而这种需要大量花瓣才能染成的布料受原料产量所限并不能大量产出,导致一时间名门贵女们都以能有一套这样的衣裙为荣。除了熹妃海棠被炒成天价外,人们还给这种被秦慕研发出来的新布料取了个名字,叫做璇妃锦。这种新布料在市面上暂时还没有流通。原因无他,熹妃海棠有限,这一季的早被卖空了。染了三两匹布也只够裁出几套衣裙,权贵们府上自家女人都不够分的,哪儿还有多余的能在市面上流通。布商们望眼欲穿只等着下一季熹妃海棠的花期赶紧到来。只嫌它为何三月一开花,简直太熬人了!    秦慕得知此事,零食都忘了吃,转过神儿来赶紧忙活了起来。    这么好的商机要是白白拱手送人,她简直就真是蠢到家了!    为了赚钱她忙的脚不沾地,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告一段落。熙王打趣她问:“这会子又不去追那块八毛的银子了,改去种二三两的野花了?”    秦慕白了他一眼:“因为要上京都没赶上头一波……后头的利润我绝不放过了!王爷,你就等着媳妇儿给你发家致富吧!”    熙王瞧着她信心十足的样子,摇头苦笑。    还发家致富呢……说得好像他是个白手起家的小商贾似的……他怀疑他这个小媳妇儿时常会忘记自己的男人是当朝皇子,整个翼北都是他的,整个大荣都是他家的,用得着她整天挖空心思赚钱发家么……    ……    不过,说回来还是那句话。有点事干,总好过折腾他。随她去吧。    熙王好笑地接着瞧他的折子去了。秦慕忙活完熹妃海棠的事,心思一转,又跑到别处去了。掂着账册瞄了青竹一眼,悠悠开口问:“青竹,你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奴婢今年满十八了。”青竹递了一碟子花盏龙眼过来。    秦慕点了点头:“哦……都十八了……”忽然凑近她端详起来:“该嫁人了啊……”    青竹手一哆嗦,差点把碟子打了,脸一红娇嗔道:“夫人……夫人说什么呢!奴婢一辈子伺候夫人,不嫁人!”    秦慕笑眯眯地打趣:“呦,害什么臊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再说你也不小了,再不嫁人都成老姑娘了,这锅我可不背……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青竹脸红成一块大红不,跺脚扭身跑了。秦慕笑嘻嘻地也不拦她,转去问一旁掩口偷笑的青碧:“她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青碧点点头小声道:“奴婢瞧着,青竹姐姐和钱管家的二小子常来往来呢。”    秦慕了然地长哦了一声,一拍手:“有目标就行!明儿把那小伙子叫来我瞧瞧。”    青碧欢快地哎了一声答应了。    秦慕把账册一收起身捏了块龙眼放进嘴里:“王爷,你忙啊,我出去玩会儿。”    熙王好笑:“不是明儿才张罗当媒人,这会子就等不了了?”    秦慕一笑:“不是。我去徐无风那儿坐会儿。”    “没事找他干什么?”熙王好奇。    秦慕笑得贼兮兮的:“你回来太忙,又很缺乏八卦热情,大概还不知道呢吧。郑游可是早就和我八过了。徐无风和那个卡特琳娜最近走的很近呦。”    熙王挑眉:“还当是什么。这事他回过了。”瞧着她一脸的雀跃有点不忍心打击她,到底还是和她挑明了:“他接近洛夏商队的当家是有我的吩咐在前,未必像你想的那样风花雪月。无风向来不谙男女□□,你别去捣乱了,还是忙活你那侍女的婚事去吧。”    秦慕毫不气馁:“万一……他俩人假戏真做了呢?放着这么一个大美女都不动心,基本不可能啊……”    熙王叹笑:“也就你瞧着是美女。整个翼北都拿他们当金发碧眼的妖人。说来你们那边怎么回事,竟会以此妖异之貌为美,被异族攻占奴役了?久了连民风文化都被侵略者肃清了?”    “……”秦慕下意识觉得他说得都是扯淡,但仔细一想竟然有点无法反驳……现在的流行趋势确实都是以欧美马首是瞻……这自然和他们是第一世界国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正无语凝噎,熙王摇头叹道:“还大言不惭领先这里两千年……这两千年你们就是这样把自己葬送到异族掌控之中去的?”    “……”秦慕再度无语凝噎。熙王垂眸翻着折子又补了一刀:“竟还沾沾自喜以此为荣……真是民智凋敝,没救了。”    秦慕看了他半天,咬牙切齿。熙王似有感觉,抬头瞧去:“怎么了?”    秦慕抿唇,语重心长地说:“所以说闭关锁国要不得。就算重新再开国门也早已物是人非,挽救不回来了。前车之鉴,望将军铭记于心。”    熙王一愣,见她煞有介事正儿八经的样子不由失笑:“夫人进言孤当铭记于心……出去玩儿吧,早些回来等你一起用晚膳。”    ……    秦慕带着青碧来到徐无风别院时,才进内院便听见里面传出续续悠扬乐声。秦慕心情瞬间愉悦起来,一溜小跑自己打了帘子进去一瞧,徐无风掌笛,洛夏抚琴,董可黛稍远处正执笔作画,郑游端着酒杯坐在轮椅上悠然自得。见她来了,毕竟有外客在,几个人忙一起见礼。    “起来吧。”秦慕兴致高昂,“险些错过了这热闹。”徐无风引她上座,亲手与她倒了温好的酒笑道:“夫人这些日子操劳了,竟还得空来属下这边小坐。”    “差不多都忙完了。”秦慕接过温酒喝了一小口,“听说今天洛夏姑娘来合新曲,徐大人亲自作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再忙也得来。”    洛夏微笑:“拙作幸得徐大人亲手点拨增色良多。今日初合,还未得融会贯通,不敢于夫人面前献丑。”    秦慕笑道:“别客套了,外头都听见了,好听着呢。”    郑游一旁打趣道:“夫人如今恐怕一屋子请柬,放着那些达官贵人的高端茶话会不去,反倒来和咱们这些下人凑热闹,真是……”董可黛偷偷踢了他一脚,郑游生生截住了话头,结巴了两声改口道:“……蓬、蓬荜生辉啊……”    秦慕白了他一眼,转而对洛夏笑道:“徐大人的笛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听着的。加上洛夏姑娘亲自献艺,比那些无趣的应酬可有意思多了。对了徐大人,前儿托了董姐姐送来的李白词抄可收着了?”    徐无风躬身谢道:“得诗仙佳句,属下如获至宝,多谢夫人垂爱。”    “你喜欢就好。”秦慕有些不好意思,“我背的不全,幸好有董姐姐指点。而且她的字比我写的好看多了。”    郑游一旁忍不住补刀:“夫人的字真该好好练练了……”又捱了一脚,乖乖闭上了嘴。    秦慕再次甩了个大白眼给他,哼了一声儿,又笑眯眯地说:“好了好了,咱不絮叨了,耽误你们排练。你们继续,我当观众。”    徐无风和洛夏回到原位继续合奏新曲,三个闲人听得有滋有味。秦慕让青碧把带来的蜜饯拿出来摆了盘:“王爷特意在京里有名的蜜饯铺子里买的,快让我吃光了,只剩这些了。你们也尝尝。”    郑游伸了爪子过去抓,被秦慕一巴掌拍了回去:“怼了我半天还想吃好吃的,滚。”    “滚之前赏小的一口呗?”郑游嬉皮笑脸,到底还是抓了一颗放嘴里了。秦慕斜眼瞄他:“这个二百五的德行……居然还有妞能看上你……董姐姐你是不是眼瞎了。”    董可黛掩口直笑:“可不是瞎了。如今后悔已来不及了。夫人放心,回去奴婢定好生管教。”    郑游压低了声音:“我说媳妇儿咱能不胳膊肘往外拐么……”    董可黛也悄悄回道:“你总跟夫人面前没大没小的,哪天让殿下瞧见,这条胳膊也别想要了。”    “我……”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    一个下午在二人的琴声中悠然度过,轻松惬意。直至青碧提醒秦慕时辰晚了,洛夏才婉拒了诸人留膳的邀约起身告辞了。秦慕要回去和熙王一同吃饭,徐无风正好有事要回,正要送她回西院。郑游夫妇也要回玉柳小居。几人各自道别。    路上秦慕按耐不住迫切的追问徐无风:“你到底几个意思?我瞧这姑娘一边抚琴一边眉目含情地瞧你呢。”    徐无风含笑道:“这支浅田吟原本就是诉情之曲,演奏之时全情代入罢了。恐是夫人多虑了。”    秦慕笑眯眯地:“少来这套。我瞧你也不像之前那么不待见她了。怎么着,这些日子趁我不在,小两口你侬我侬的谈起小恋爱来了?今儿这一屋子电灯泡都没阻止你俩眉目传情,私底下还不定怎么甜呢?”    徐无风闻言,原本浅淡的笑容却渐渐收拢不见,轻声道:“等会儿见着殿下,再说吧。”    ……    秦慕见他面色突变,揣着一肚子糊涂追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的?我看你们郎有情妹有意的……到底什么事啊?”    徐无风只沉默着,沐着晚霞一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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