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地

“其实你除了会飞之外，也就是个普通人嘛。”栗色头发的姑娘坐在警署单身公寓的床边，踢蹬着拖鞋，看着人在阳台不断重复着拾取和晾晒的动作，如是说。　　而被她评论的青年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丝毫没受到影响。他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所谓：“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可是这世界上会这么想你的人大概不多吧。”姑娘轻轻按了按身下的被褥，“你的床怎么比我的硬那么多啊？睡得不会不舒服吗？”　　“我习惯了。”　　姑娘挑了挑眉，上次说到这个，他的回答是一模一样的四个字。青年倒是没察觉她表情的变化，附身从洗衣篮里捞出条牛仔裤，把洗衣机搅和出来的口袋塞了回去：“我喜欢硬一些的，床太软睡相稍微不好一点很容易造成肌肉挫伤。”　　想了想不纠结他是不是个普通人的问题了，毕竟每次说的话都一毛一样也挺尬，她跳下床，踏踏踏跑到阳台：“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帮你晾个几件，我一个姑娘家站在你面前，却让大男人做家务，多不好意思啊。”　　笑容在青年的嘴角只停留了一瞬，他眼角的犀利弧度都不自觉地软化下来，“你这是哪里来的性别差异理论？”轻轻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回屋里去吧，小心别着凉了。你是客人，让你做事才是真的不好意思。”　　“好吧……”她撇了撇嘴，转过身去，在青年回头的一瞬间促狭的一笑，“刷”地一转身把最后一件衣服从篮框底下捞了出来，面对着青年无奈的表情嘿嘿地笑了。　　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和她坚持，青年一探身够到墙角的把手，慢慢将晾衣杆降到了她恰好能够到的高度。　　见他走开去整理衣服的皱褶了，她将手中的衬衫在衣架上摊开合上，扣上扣子，还不忘和他继续扯闲篇：“可我喜欢软床啊。”　　青年原本埋在层层衣裤遮盖下的脸突然又显露了出来，他伸手撩开挡在二人中间的衣服，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直到她被看毛、手中的活计都停下了，才放手道：“好，以后买软的。”　　叮咚——好了，她终于知道刚才那几秒他奇特的眼神是怎么个意思了。　　恼羞成怒地抄起上头还带着衬衫的衣架就去打他，她边打还边气哼哼地嘟囔。　　“白起！你占我便宜！”　　青年并没有躲闪，嘴角的弧度往狡黠的那边倾了两分，只一下便轻松拿起姑娘手中的“凶器”，边整理着衣服被打歪的领口边解释，“毕竟是你一再强调……”　　气呼呼地又徒手在他身上示威性地来了两下，她赌气走到阳台另一头，同样整理起衣服来。　　他也没再说话，开放式的阳台上阳光自由地落在人身上、衣服上，外头不远处还有大嗓门的门卫大叔和人打招呼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他也不说点什么啊？带着一咪咪小失望刚想开口，她便听到他沉稳的声音从衣服中间传来。　　“蓝心，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啊？这次是真的没搞懂他的脑回路，不过也只一秒，他便又补充了一句，“你也认为我是个另类的人吗？”　　她突然想到刚才他说的那句“我习惯了”。不只是声音、语气，他说话时那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某个点的神态，都凭空出现在脑海中。　　他还是在介意的吗？　　“不是……”下意识地否定，又觉得这样说有些敷衍，她换了个委婉些的表达，“现在应该不是了。”　　“你觉得我特殊在哪里呢？”他完全不为她话中朦朦胧胧的遮掩所动，直接回问道。　　“你以前……我是说，在学校里的时候，确实很难和‘普通’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试探着说完，她探头想看他的反应，可他纠扯着面前的长牛仔裤，整张脸都在后面，她也只好不再说下去了。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的沉默让人不安，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尝试着重开了话题：“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咽了口唾沫，又补了句，“白起，如果你并不是那样的人，那你为什么……”　　青年沉吟了一秒，总算放开了拽着牛仔裤裤脚的手，他吸了口气，道：“我之前，是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的。这个观点一直以来也没有变过。”　　她媒体人刨根究底的毛病又上来了，想到自己刚才才因为口快被对方调戏，又顿了顿，终于还是犹豫着问道：“可我的看法呢？”　　对面这下没有丝毫犹豫：“在意。”　　啊……她被这果断的语气弄得愣住了，就又只听他说道：“不过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法改变了，我不想去纠结那些。现在乃至以后你的看法，我能够知道就行了。”　　风突然起了，眼前的白色衬衫的衣角带着他特有的味道骚动她的脸颊，她的心中不禁一软。　　将手直直向前方伸去摸索了两下，意外地真的碰到了他的胳膊，她一把拉住，“对不起。”　　他明显得错愕了一秒，下一秒就掀起衣服向她道：“怎么了蓝心？为什么道歉？”　　“为我之前对你的误解，在学校里的那些年，还有刚遇到你的时候，所有的，为那些道歉。”　　他又无奈了起来，向前几步直接走到了她面前：“我都说了，我不在意那些，而且你以前就已经……”　　“你在不在意是一回事，我说不说又是一回事啊。再说了，我现在这个道歉的真诚度，可比上一次要强不知道多少了。”她挪开目光，不满地嘟囔着，“而且……我也想要你知道，你在我现在心里，已经是……”　　“已经是什么？”他乐了。　　“哎呀……没什么！”气得想把手收回去，却反而被青年抓住了手腕，她羞恼地看向他暗金色的眸子。　　“已经是个普通人了吗？”　　“也，也不是……你肯定是……”停了一下，她三分绝望地自暴自弃道，“特别的嘛……”　　“嗯。”青年干脆地放开了手，推开阳台门走进室内，随手抄起沙发上的衣服。　　“要出去吗？”　　“嗯。”青年回头，促狭地一笑，“去买软床。”